我紧紧的抓住绳索,一只脚踩着泥土,另一只脚卡在山路边缘的凹陷处,斜靠在身边一杆长得青葱粗壮的竹子上,以确保自己不会滑下去。我腾出一只手用力掸去衣服上因为前一时滑到惹上的泥土。
妈妈,我真的应该听你的,穿那双登山鞋来的。我现在的鞋底好滑,老是会摔跤。我后悔了。
母亲闻言,先是斜了我一眼,呵,小毛丫头,你以为呀!后有又小心翼翼的朝我这儿走来仔细地查看,摔疼了吗,还能走吗?
能,肯定能!只是没想到这么小小的一座小土丘里的路竟然这么难走,失策,失策呀!我自嘲。先前竟是我小瞧了它!
这里还不只有这绊倒你几次的难走的山路呢!母亲环顾四周,你看看,这里竹林、山花,哪里比那名山差了去!依我看,与其花大价钱去那些名山忙忙慌慌地走上大半天也看不到多少景,只见着些人头攒动,还不如一家人驱车来这种虽名气不大却又不失爬山乐趣的小土丘慢慢爬,好好赏。且人不多,正好可以好好看看,岂不两全!
嘿嘿嘿,我憨笑几声,颇为不好意思,哎呀,我还一直以为这种小土丘没什么意思呢!
母亲闻言,照着我的脑袋就轻轻拍了一下,指着我的鼻子,你啊,你啊,老是这个样子!以为自己看过了几座高山,爬过几次险坡,就不把别的小山放在眼里了,又哪里会知道小山虽小,五脏俱全!
我被说中了心事,羞红了脸,忙忙地拉下母亲的手指,瞪着眼凶道,你小点声,可别叫旁人听见了,败坏我形象!活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母亲怎会怕我,斜着眼瞧我,明知故问,哟,戳到你痛处啦?
我红着脸别开头,不看她。母亲说的一点也没错,要不是母亲强拉着我来这儿走这一遭,我还会一直像她说的那么想。
我曾经轻蔑地认为,这江南的那些所谓的山,哪能够叫做山呐!那充其量也就算个小土丘,去那儿有什么意思?既看不到巍巍高山,又见不到连绵山脉,甚是无趣,哪里值得驻足!我内心所向往的,如华山自古一条道,如张家界群山连绵。我偏执地认为只有高挺险峻的山峰,崎岖难行的山路,壮阔雄浑的奇景才能被称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才配被世人所敬仰。我像膜拜神明一样膜拜它们,却对眼前的小山不屑一顾,弃之如敝履。
这一切都是我的固有观念。我的观念使我偏执,我的偏执限制了我得眼界。我只看到远处巍峨的高山,却不知眼前的小山里亦有奇景。这些观念就想是绳索一样紧紧的套住了我,我却拽着绳子越拽越紧。
我就像一个无知的半盲人,利用着我自己偏执的观念,自作聪明地在我自己周围画上一个一个怪圈,自以为是地日复一日地生活在其中,嘴里说着自得其乐,却用自己的无知的富足来嘲笑别人低调的内涵。
就这样,我画地为牢。
正午的阳光热烈的照下来,穿过层层竹叶,窸窸窣窣地,斑斑点点地落到身上。山路平滑,几处还长着青翠的苔藓。清风微送,竹叶摇摆,光影交错摇曳。山花斑斓,缀在竹林里?时有滢滢之声传来,原是竹中溪流澹澹,绿水荡漾。温凉的水汽随风飘散,驱走了些灼热,而有悠然而虚者与神谋,渊然而静者与心谋。
内疚,羞愧有如藤蔓一般一点一点缠绕我心。的确是我小瞧了它。
失敬,失敬。
我攀着绳索,怀着十二万分的敬意,小心翼翼,不敢懈怠。
佛曰,尔时无有男女、尊卑、上下、亦无异名,众共生世故名众生。
尔时,我困在地牢里,见不到自己,无豁达。见不到天地,无谦卑。见不到众生,无宽容。
尔时,我惹得满身尘土。
尔时,尔时,真可谓无一不二!
我匍匐在山路上,抬头望着顶上那一片光耀,挣扎着爬起,踉踉跄跄地迈进。我用力的拉着绳索,仿佛那就是我脚边的圈,我想要挣脱。
我的母亲帮我划开了一条口子,我努力的拉扯,把圈拉直,让弯的绳索变成通往光明顶的路。正如柳暗花明,眼前出现的那一座桃花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