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我上学的时候在某些方面的记忆力特别强,例如默写生字,就没错过,以至于语文老师把我列为“免检产品”,我从来不用上黑板默写生字;例如和小伙伴的日常,有好多当时的情景到现在还历历在目,包括我们所说的话,同伴当时的表情,我当时的心里活动等等,两个发小说我大脑具有录像机功能。
但有件事我却选择了短暂性失忆,那年最好的朋友的自杀对我打击特别大,曾经有那么几天我真的是非常非常痛苦,是快要窒息的那种。我痛苦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我们感情深厚,但我知道更大的原因是我的自责。
她曾经给我写过一封信,从信中我也已经觉察到她情绪中的悲观,但我因为刚分了文理又要面临期中考试就没有及时排解她的悲观,反而也写了一封有负面情绪的信(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收到我的信,我等了好长时间也没收到回信)倾诉我的烦恼。我不知道有没有所谓的心灵感应,收不到她的回信我就躺宿舍里瞎想,我记得初中时她跟我说因为没有得奖状被家人埋怨,她曾经想过“死”,我就想她会不会就“死”了呢,想到这里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好笑,怎么会呢?但眼泪却止不住的一直流。我就想考试结束一放假我就去找她,我本来觉得有的是时间,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的。
后来一切都来不及了,我觉得她的死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她感到无助和绝望的时候我没有给她来自好朋友的支持,我恨我自己为什么要给她写那封信倾诉我的烦恼。我甚至觉得一直以来我们的友谊是不对等的,每次都是她像姐姐一样照顾我,我根本不去想她也需要我的照顾,我为我的后知后觉自责不已。
曾经有段时间我每天都在后悔和自责中度过,我不敢告诉任何人,宿舍里熄灯后我就在那默默的流眼泪,不敢出声的那种,想想那时候的自己真是可怜。也许是感觉太过沉重了,我没有记住中间的许多细节,甚至发生的时间都变得很模糊,什么季节都忘了,只记得父亲给我宣布她的死讯后我崩溃大哭时的情景:我躺在床上哭,二姐安慰我说不该我的事,她就是这次不自杀,将来也会,你还能整天跟着她,然而我却不能原谅自己。
期中考试时,我还不知道她已经离我而去了,也许是她一直没有给我回信的缘故,我非常心神不宁,稀里糊涂的做完语文还没有交卷,我就望着窗外满树的梧桐花发呆。那次考试我成绩很差,就连学的最好的语文才刚刚及格,最擅长的作文审题都审错了,议论文跑题跑的莫名其妙。
后来的许多年,我上大学,工作,恋爱,结婚,生子,我拥有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聪明健康的儿子,疼爱我的丈夫,我觉得自己很幸福。但独处时的某一时刻,我会觉得是我偷走了她的幸福,甚至会想如果她还活着她现在在干什么,找了个什么样的老公,生了什么样的孩子……又或者我们俩有了各自的家庭后还像以前那么亲密么,我们会不会隔段时间聚一次?她会不会还像以前那样因为我生活中的各种低能和幼稚“嘲笑”我……如此种种,我常常憧憬着我们在一起玩耍时的美好,往往弄得自己很激动,背后出一身细汗。
受路遥的《平凡的世界》影响,初中时我们两个曾经相约在2000年的教师节在母校相聚,是我提议的,当时感觉特拉风。事情发生后我特恨自己的这个决定,我怎么没想到《平凡的世界》里田晓霞死了,孙少平是一个人去赴他们俩的约会啊!
想想 那时候的我给了自己太多太多不能承受的东西,直到今天我还是没有完全放下,有时候我会给自己找好多放下的理由,但都无济于事。
可能是出于补偿心理,在我后来的工作和生活中,对于一些同事或好朋友的不幸,我总是竭尽所能的冲在前面,给他们经济或情感上的支持,我不想再给自己留下任何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