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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还是学生时，就已经尝到了鲜血的滋味。
当然，他以前并不喜欢血，现在也同样不喜欢，他之所以对于血液有着独特的记忆，只是因为，他的上级，当着他的面解决掉了跟踪他的人。锋利的刀片划过脖颈时，溅出的血花顺着他张开的嘴流了进去。腥甜的味道不符合他的品味，他喜欢酸甜的味道，就像是百草园里紫红的桑葚。
虽然他知道凭借自己的本事，也可以毫无破绽解决掉这两个人，但是他临下山时师傅告诫他，不要轻易动手，他们这一派的做事风格太明显，稍微留心江湖的人，都能够轻易识别出他的身份。
在没有到达长安之前，他的身份就是绝密。
相邻的倭寇之族最近派出了大批刺客前往长安，行动迅速果断，察觉他们行踪的人都不知所踪，他的师傅也是本能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所以才让他连夜下山，到长安街上和一位余姓的男子接头。
他惧怕长安的一切，不是因为自己的身手不好，应付不了突发的意外，而是因为，他另外一个身份使用时，在长安的闹市中，有一个单线联系的上级。如果他打算在长安城待下去，只能使用那个身份。到那时，他就不再是下山打探消息的闲云野鹤，而是需要不断接手上级任务的特工。
他这么些年练习的本事也就不得不在世人间显露。在那之后，就会有数不清的麻烦接踵而至。
世人皆有贪念，得不到者，就只有毁灭的结果。
他的脑袋靠在不停摇晃的车窗边上，在快速出现又快速消失的风景里，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静静望着玻璃窗。
2
自始至终，人们对于权力的追求，都是一场生灵涂炭的杀戮之程。得胜者，万国朝圣，百姓俯首听命。失败者，躲不开一身枷锁，一尺白绫。
这是所有执政者都必须遵守的逻辑，不按常理者也有，在他们手中，江山得得容易，失去也容易。
付子期将放在桌上的黑色风衣用手在空中一摆，从窗户缝隙里落下的光束里，活跃着无数灰烬的颗粒，起起伏伏，格外热闹。他将风衣的两侧衣领紧紧贴合在一起，胳膊在口袋处一折，刚刚还宽大的衣服一瞬间就只剩下了四四方方的一小块。他又从挨着窗户的衣柜里取出一个蓝紫色的皮箱，将这件四方的叠好的风衣塞了进入。
交恶的双方最近正在商谈合作，虽然局外人都知道这不过是缓兵之计，在面对期待和平的百姓眼中，却有着停战的可能。
也许是这十几年生活的太苦，也许是对于那个人仍然有一丝期待，所有人都没有再反对他的决定，都在等他派出的人的来信。
此时的付子期并没有全然待在住所等待新的命令，相反，他换了一身光鲜亮丽的衣服，俨然一幅商人的装扮，出没在各种风月场合。
他过去的身份并不能够见光，现在正好趁着一切太平，他打算趁机出来溜达溜达，要是明天又开始无休止的战争，他就只能成为冷血无情的潜伏者。
眼前的这个女人不停地扭动着身体，想要吸引付子期的注意，她的动作对于普通人确实有着足够的魅惑，但是对于一句话不说，只是静静喝酒的付子期，她的所有行动都没有换来想要的结果。她一时放不下，从吧台叫了一杯酒，挤在了付子期身边。
但是并没有换来她想要的结果，在她刚接近付子期时，她就看到了出现在他腰间黑洞洞的枪口。她只是一个风尘女子，爱财也惜命，她唯一的疑惑也不过是眼前的男人不想玩，为何还要到这样的地方。
原来，就在付子期来这里的上一刻，总部里面留给各地的潜伏人员下发了新的命令，让他们再次隐藏起来，总裁将双方签订的和平协议撕掉了。这样的结果其实在他的预料中，一旦人手中有了一点儿驱使他人的权力，就会变得狂热，不会轻易再放弃。更何况总裁手中拥有的可不仅仅是一些人的调用权。
付子期回到家中，换了一身普通的衣服，出门上街，他要在中午赶到一间客栈，那里有他新的上级。那里地段偏僻，人流稀少，他突然觉得新的上级的眼光还算不错。
想到即将开始的望不到尽头的潜伏任务，付子期的内心一阵惋惜。他虽然不惧怕凶险之地，仍渴望收了刀锋，得一块福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在这行起伏了五年，有些事，终究是会厌倦的。
3
柳如丝将身上的丝绸旗袍的扣子一一解开，光滑白皙的皮肤终于一览无遗。她没有任何的害羞，仍然站在那里，等待眼前人的动作。乱世之中，破灭的不光有民族的希望，普通人对于明天的期待也只是一场梦。她不如常人，连着身子也一起成了这乱世的陪葬品。她的身份，她的见识，容不得她反抗。
酒色财权，世人皆沉沦其中，这不是一个民族该有的希望。但是各种势力掀起的汹涌潮流，谁都无法独善其身。就算远离闹市身居大山，不入世不解人间苦，怎能称隐士。一旦入世，又不能尽情所为。
原来这乱世，从来都只是一个局，吞噬所有人的迷局。
柳如丝这样的女人，如果生在一个和平的年代，最差也不过是被人在背后指责几句，她没有多大的本事，凭借自己的身体挣得一些安身之财，也是可以的。如果是在乱世，她保不住的不光有她的身体，甚至有时候连命也会丢掉。
但是只要有一点儿希望，柳如丝这样的人总能想尽办法得到。她重新穿上衣服的时候，躺在她身边的男人已经出了门。这在以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现在，并不一样。她在昨天夜里男人不经意的说话中，了解到敌方的进攻就在这几天。她虽然不知道男人口中的敌方能不能带给她一些安稳的日子，眼前的生活她确实已经承受不住了。
她在镜子里看着衣裳散乱披着的自己，想起了许多年前的自己，也是现在这般蓬松的头发，穿着一身掉了色的衣服，一张瘦长的脸上嵌着一双卡姿兰大眼睛。那时她确实有着骄傲的本事。直到那个男人，将满满一针管的白色液体注射到自己身体里，她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柳如丝的眼角不禁湿润了，但是她没有流下眼泪。过去的都已经不能再来，她打算趁着天晴出去晒晒太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