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琴说，陆笛的病，发病是没有预兆的，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是早晨还坐在一起吃早饭的亲兄弟，现在冷冰冰地躺在他们私家车的后座上，陆琴还是没有掩饰住眼里的悲伤。

“对他来说是好事，省得痛苦了。” 陆琴勉强对我挤出一个笑容，然后将收拾好的陆笛的东西放进后备箱，抱着自己的书包坐进副驾驶的位子。

“ 要不要我陪你回去？”我扶住车窗问她。

她给了我一个苍白的微笑：“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再说，车里也坐不下了。你快回去上课吧。” 我怎么安得下心上课？！她离开之后很久，我因为不想回教室而呆呆地站在校门口凝视车子远去的方向，忽然肩上被拍了一下，我回过头，是肖琛。

“别难过了。”他小声地说了一句。

我耸耸肩：“我没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肖琛一边拎起我的校服领子往回走，一边问。

“陆笛早上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但是行为很奇怪，送了一个娃娃给我，然后没下去上体育课，等我再回去，他就已经死了。”我全身发软，脑子一团乱麻，任由他把我拎回教室，让我把那个娃娃拿给他，他先回办公室等我。我犹豫了一会，还是走进教室，在老师和同学们的目光里，抱起那个精致得没朋友的袋子，不知不觉中又开始掉眼泪，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哭，就是心里堵得慌。一路洒泪到了叔叔的办公室，我知道办公室里只有他自己，不然不会让我来，于是连门也没敲就进去了。

叔叔一脸哭笑不得地递了一张纸巾给我，故意用嘲讽的语气说：“用不用背景音乐给你放一首你是风儿我是沙啊？”

我立刻止住了眼泪，把怀里的袋子朝他砸了过去，我知道他能接住，不然我也不会扔的。

叔叔举着袋子上下左右看了看，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白手套戴上，扑簌簌地把娃娃拿出来，看到娃娃的那一秒，完全没有掩饰眼里的惊艳，盯着它愣了一会，又抬头看了看我，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便主动承认说这个娃娃是按照陆笛的样子做的，他点了点头，继续抚摩观察，不一会，他把娃娃往桌子上一放，非常严肃地跟我说：“这个娃娃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放我那一晚上让我研究一下。”

他的语气不容置否，我只好勉强点点头，迅速扭头出了办公室。这个 肖琛，也不知道想干什么。刚离开办公室没几步，口袋里手机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陆琴，我赶紧接通：“陆琴？”

“肖易，”陆琴的语气极其冰冷“陆笛的娃娃是不是在你那里？”

“你怎么知道？”我被她的语气弄得有点不知所措。

“我整理陆笛的遗物时看到了他的日记，他写的要把娃娃送给你。”

日记？！ “你怎么能……这是对他的不尊重！”

“我们是亲人关系，哪有那么严重，”她把“亲人”两个字咬得很重，“总之，我不想他的东西遗落在外面，你能不能把它还给我？”

说实话，如果是平时对我和蔼可亲的陆琴，她找我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她，但是现在她的口吻更像是命令而不是询问，所以我说： ”不，陆笛已经把它送给我了。“

我话音未落，叔叔突然走了出来，把装娃娃的袋子递给我，用唇语说：“还给她。”

“什么？！”我也同样用唇语以及愤怒的表情回问他，他对我使了个眼色，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我知道他又有什么想法了，我只好冷冷地对着电话回答：“好吧，我放学给你送过去。”对方满意地挂了电话。

我不知道肖琛葫芦里卖什么药，虽然不甘心，但理智占了上风。没想到的是，老师说因为上午陆笛的事耽误了课，所以要加课一个小时，所以放学就是暮色四合的时候了。我找肖琛借了他的山地自行车，一刻都没耽误地往陆琴家去。

来到陆琴家门口，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觉得早秋的风越发凉的瘆人。我往前一步按下门铃，隔着门能听见复古式的铃声回荡在门廊。等了一会，没人来开门。再次按，还是没人开门。我倒退几步看窗户，屋里的灯光很昏暗，看来开的是壁灯。我怕出什么意外，急忙给肖琛拨电话，肖琛在话筒那边沉吟了一会，叫我把娃娃放在门口走人。他说，上午他发现娃娃的眼睛有点不对劲，觉得可能里面有迷你监视器，所以当我把娃娃给他之后，陆琴急忙打电话来让我把娃娃还给她，她怕娃娃里的秘密被肖琛发现，但是她不知道她在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叔叔已经发现了，并把娃娃迅速装回袋子让我拿走。

“我的目的就是看看陆琴要搞什么花样，说不定是她杀害了自己的兄弟。她本来想监视你，好通过你的调查行动来让自己脱身，但是现在，我也有必要监控她了。我把迷你监视器放在了娃娃领结下面，这样她不会想到的。”

听肖琛说完，我心里紧张地痉挛了一下，赶紧把娃娃放在门口就骑上自行车掉头。突然我有种不好的感觉，下意识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别墅的另一边在隐隐地冒红色的光，不仔细看很难发现。我扔下自行车，绕到别墅后面，果然光是从阁楼里发出来的，微弱地闪着。

周围没有梯子，但是窗户上有护栏，既然是两个孩子住，护栏应该质量不错。于是我拼命攀住窗户的护栏，从一楼的窗户蹬到二楼，又蹲在二楼的护栏上往阁楼窗户里偷看。说实话，想想还真是后怕，万一陆琴发现了我，我逃都逃不掉。

眼睛对微弱的红光需要适应，何况它还不时地闪动。当看清屋子里东西的轮廓时，我吓得差点从护栏上摔下去，镇定了半天，才想到应该是娃娃们的断臂残腿头发脑袋什么的。屋子很大，根本不像是阁楼的规模，说不定就是扩建出来的。屋里还有很大的工作台，工作台前的墙上贴着各种图纸，就像是在陆笛房间里看到的那种，工作台对面的墙上是一排排的架子，上面摆着各种娃娃半成品，陆笛死了，它们再也无法变成美丽的D&A了。

屋子的最里面是一个巨型的，方方正正好像鱼缸的东西，里面装的液体由于红光的干扰我看不清是什么，里面还泡着一个一人高的巨型娃娃，难道是什么神秘的制作工序吗？不过这也太逼真太恐怖了吧，除了没有毛发以外，简直就是一具女尸嘛！

等一下……女尸？……我把脸贴向窗户，头皮发麻，全身发冷，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张在液体中浸泡着的，像极了陆琴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