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目中红楼梦（七）妙玉

    我们都知道，曹雪芹对妙玉的判词写得是；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这使我想起李后主的那一句痛语“梦里不知身后客”和那一句“流水落花春去也”的一种天上人间的感觉。如果抛开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除去那些愁苦悲凉的底色，我们对妙玉大概就不会有那种瀑布般的落差的感觉吧。

    我们也都知道，妙玉是出生在苏州的一个官宦的家庭里，自幼父母双亡，是一个带发出家修行的小尼姑。所谓的出家修行，原是一个人要求解脱现实，来摆脱一个普通世人的苦恼，也就是说，她是要通过自己的“出家修行”而去获得高出一般凡人的一种境界。当然，栊翠庵是一座贾家的寺庙，本为是佛门清净之地，但也却难逃世俗的羁绊。

    在贾府为了元春省亲而建造大观园时，妙玉便就入住了栊翠庵。她与宝玉，黛玉、宝钗、湘云、惜春、铀烟等人，都结下了很深厚的友谊。在贾府老祖宗贾母，王夫人、王熙凤等人的面前，也都是不卑不亢的，有礼有节的一位美丽聪颖的，心情高洁的，却也是举世难容的，遭一些人嫉恨的佛家弟子。她在感情上是尘缘未了，在学术上是偏爱庄子，在生活上是讲究质量 的一位才华馥郁的，品味高雅的人。

    感情上她有青春萌动的一刻，不是吗？当她看到宝玉与惜春下棋时的举止，便也心动脸红，想入非非，随即回到庵里去坐禅，对自己的欲念丧失，乃至自己的走火入魔进行了镇压。我以为，在她久经抑制的欲望里，必然会有这种高度猛烈的冲动，是可以理解的，也是符合“欲洁何尝洁？云空未必空”和“可叹这青灯古殿人将老，辜负了红粉朱楼春色阑，到头来依旧是风尘肮脏违心愿的。好似无瑕白玉遭泥陷，又何须王孙公子叹无缘”的既不能逃入深山绝壑，更不能还俗嫁人的绝境。所以曹雪芹在他的红楼梦序曲中为她特撰了一个曲牌叫“世难容”，说她是”气质如兰，才华馥比仙，天生成孤僻人皆罕”。又说她是；“好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的几乎那个谁都不屑于多接触的那些庸俗卑劣的人。所以我也就不能理解红楼梦后四十回里，为什么高鹗的那支非常令人讨厌的笔来如此残酷粗鲁地把她当作一个伪善虚荣者而给以她恶果般的惩罚来结束她的不死不活的结果。

    清·袁牧有诗云；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我把袁牧的诗拿来，来形容妙玉是否有点过？当然我不阿谀以随其曲，也不求疪以彰其过，以妙玉她的诗才，还是一等一的。以她的秋池深夜联诗的那句；露侬苔更滑，霜重竹难扪。犹步萦行沼，还登寂历原。石奇神鬼缚，木怪虎狼蹲。至今想来还是记忆犹新。古代中的传统小说或是古代里的戏剧戏曲中的尼姑，多是些“色空思凡，妙常追舟”的人。但曹雪芹却把妙玉写作成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空前绝后的美丽聪明的，充满魅力和不幸的，不能主宰自己身体的，灵魂的、情感的和任凭命运被人吞噬的一个年青尼姑的悲剧形象。有诗为证；钟鸣栊翠寺，鸡唱稻香村。有兴悲何续，无愁意岂烦。芳情只自遣，雅趣向谁言。彻且休云倦，烹茶更细论。振林千树鸟，啼谷一声猿。歧熟焉忘径，泉知不问源。我以为，这是对妙玉才华的炫耀之作，更是对曹雪芹才华的炫耀之作。写尽了月下池边，秋湍风叶、如鹤如诗、更残焰晕的如神如鬼，如影如魂的意境。她与夜月，秋风、笛声、池塘，清水完全地融合在了一起。当然了，她的诗不算冷僻，却也流露出她的富贵与孤独，凄凉与傲慢，自恋与矫情的一面。

    妙玉对生活的精致从她讲究的喝的茶，使用的茶具的名贵就可见不一般。喝的是储存多年的埋在地下的梅花上的雪水，用的是千年的古董茶具。对深谙茶诣的人都知道，茶和水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好茶需要好水配，才能体现出茶的独特的滋味。而雪水和雨水则是上等的选择，所以作为栊翠庵妙玉的身份，自然就会对喝茶十分的讲究。

    栊翠庵和妙玉在红楼梦中出现的次数并不多，但妙玉能入金陵十二钗的正册中的人物，可见她的作用和地位却也不可小觑。特别是她常常念诵的“纵有千年铁门槛，难逃一个馒头庵”的这样一个看空一切的低眉打坐在蒲团上的妙玉，到底是“因色悟空，因空见道”呢？还是苦苦地与自己的古佛青灯，经卷诗文的人去置身于现实之外呢？我不知道，高鹗也不知道，不然他就不会去写她这样的结局了。

    妙玉在红楼梦中是一位不可或缺的写作成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