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长垣 朱利民(2019.4.5)
早就听娘说“早清明,晚十月一”,也就是家乡的习俗吧,这常识在父亲去世前我是压根儿不知道的,因为大脑特简单,对农村的习俗本就有一种抵触在。可老爸的突然离世让我瞬间成熟,也越来越留心每年几次的祭奠日子了。这不刚到阳历三月我就查阅日历看清明节是星期几,牢牢地记在心里,想着按娘说的去做——清明节前一天即周四下午烧纸,然后周五上午回家。
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谁知小妹周五才来,小弟周四晚上有会,那一定要等到正日子才能去送钱呀!心中稍有不快,不过也理解二人之苦衷,这几年明显感觉到小妹成熟了。可是“子欲养而亲不待”啊!人哪,懂事、成熟往往伴随着真爱的失去,这代价未免太大了……老爸不能提前收钱肯定又该不好受了,眼看着别人都收到了,他又爱面子,该抱怨我们动作迟了,甚或又在担心我们忘记了他……
不由得想起几年前的一天,我放学回家看他,他让我看他与两个小侄子的合影,问:“照得好不?”“挺好的!”我笑说,“咋想起来照相了?”“你不懂,我这两年身上很没劲儿,万一哪天走了,再连个影儿都没留下?”他停了停,似乎在调整气息,“到时候他俩再把我忘了……”(指我那两个小侄子)“哎,你总是胡思乱想,没事干吧?想点好的,别总是瞎琢磨……”我嗔怒,他则笑而不语。
正想着,电话响起,是娘的。她说今年禁燃禁放告诫我别带叠好的元宝了,买几样东西供一下就行了,我答应了。娘的思想永远都是跟党走的,很积极,我理解。记得80年代农村开始实行计划生育,娘是第一批响应国家号召的,那时妹妹才五岁,术后还戴大红花受表彰呢,那场景至今我还记忆犹新……
4月5日一大早我就起床了,娘虽说不让带元宝,我想我亲手叠的元宝如果不亲自奉上,这心该有多不甘啊!于是把元宝分作两袋儿,一袋给未曾谋过面的爷爷奶奶,一袋给老爸。不烧也行,作为教师是应该带头执行国家政策的,那就学新乡人的习俗,用砖块压在坟头也可。这样一想,心里踏实多了,八点半给娘打电话——请求出发,因为小妹八点半就下车了,九点左右应该能到。于是我和小弟相约9:20赶到目的地,静等小妹。
今天祭奠的人廖若星辰,想必人家都是四日下午上的坟,心中不觉愧意盈怀……爸爸肯定会埋怨我们的,不过想他也能理解我们——官差不自由啊!不管舞台大小,现在我们姊妹三个都有一方属于自己的小小天地,也都在努力地工作着,想着老爸在天之灵也该满足了,因为我们没让他失望——虽谈不上“扬名于后世”,起码做到了“立身”与“行道”。
正思之,小妹领着小儿子到了,我们四个一起走向老爸的坟茔,弟弟在地上先画了一个圈,将我叠好的一袋元宝放入压住,我和小妹把带来的供品一一放好,然后三人双膝跪下——放声痛哭……肃穆的环境使我们的哭声显得悲凉而凝重……相信老爸一定会听见我们姐弟三人的心声的,即使他生前曾告诫我说死后不用哭——因为没用。但现实是我们又怎么可能不哭呢?
回家了,娘在门口等着我们,就像小时候姥姥在门口等着我和娘一样。看到她腮边贴着膏药,我用沙哑的声音问:“妈,还没好?”“没,你绍卫哥(医生)说是痄腮了!”“哦!好好休息,多喝水吧!我们也去给姥姥姥爷烧纸吧?”“不去吧,你舅家的几个哥姐昨天都烧过了。”“哦,那不去也行,你正不舒服呢……”
于是我和小妹便准备食材——包饺子,娘坐在一边看。吃饭时,我们娘儿四个坐在桌子周围,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的学生时代……那时,我们三个都在外求学且住校,周末才能回家团聚,一回家娘总是包饺子。那时的饺子真香啊!香得让人盼着、想着、念着。至今想起还“余味绕梁”呢!现在虽不能说天天吃饺子,可总是经常吃吧,但已没有那时的味道了。譬如今天虽然形似过去,但味道早已不然。一是时间已过去二十多年了,更重要的是老爸缺席了,家不完整了,心有缺失了……嘴里嚼着饺子,心却被思念吞噬。
下午三点要坐火车回去,又路过了墓地,不由得再回首默念:“爸,给您送钱迟了,莫生气啊……我——回——家——了——”
泪水早已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