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十八年前,市立孤儿院。
已经深夜两点多了,黑暗的苍穹不时电闪雷鸣。雷声如鼓击般沉闷得让人心悸,闪电划过漆黑的夜空,就像用手撕裂了一张漆黑却无比巨大的帷幔。大雨如织,从万丈夜空滑落人间。雨滴打在孤儿院外茂盛的芭蕉树上,“嗒,嗒”的打击声和雷声、雨声交织在一起,每到闪电划过,短暂的亮光便给雨夜增添了一份令人难耐的神秘。不远处的道旁树,在狂风暴雨里张牙舞爪,像是魔鬼正张开双臂召唤迷途的精灵。雨水哗哗地沿着排水沟流向黑暗的角落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走廊里的路灯发出昏黄的光芒,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光着脚丫步履缓慢地在空气中摸索着前进。透过昏黄的走廊灯,她的眼神黯淡无光,看上去显得有点疲惫,对这令人烦躁的雷雨似乎毫无知觉……
1
在一个阴森、黑暗的甬道里,沐雨一个人疯狂地奔跑着,那条甬道似乎没有尽头,她就这样一直跑下去。沐浴非常害怕,无边的恐惧如寒冷的利刃般刺进了她的胸口。“沐雨……沐……雨”,一个幽怨凄厉的声音一直在她的耳边回荡,尽管前方也是一片黑蒙蒙的景象,她却顾不得回头,一个劲儿地朝前面奔去。人一旦受到惊吓,就会选择逃跑。突然,在她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一袭白衣的少女,她正在向沐雨招着手。看见前方有人,沐浴心下稍稍感到些许安然。沐雨把她当作了救命的稻草,就在她快要靠近前面那个女孩之时,却突然发现那女孩披头散发,面色白得如葱根一般。在那张惨白的脸上,两个黑黑的眼眶深深地凹陷下去,没有眼珠子。在她的眼角处挂着两行触目惊心的血泪。
“啊!不要靠近我。”沐雨大声尖叫着猛然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心不由得砰砰直跳,又做了这个噩梦,她全身大汗,满眼惊恐地环顾着房间里的一切,似乎在担心梦境会呈现在这间卧室里。
洁白的窗帘在夜风中摇曳,就像白色的精灵在鬼舞。窗外,斑驳的树枝在暗淡的月色映照之下,显得格外凄迷。一阵夜风刮过,它们就像魔鬼的利爪一般在夜色中挥舞。沐雨心有余悸地朝窗外望去,离窗户不远处的树枝上似乎停着一只乌鸦,它正恶狠狠地怒视着沐雨,似要朝她俯冲而来。沐雨顾不得害怕,赶紧起身去关上了窗户,拉上窗帘。
和周扬分手后,她就独自一人住在这套冷清的房子里。沐雨想通过独处而尽快走出痛苦。可是分离带来的痛苦可以轻易走出来,而她内心的恐惧和梦靥却久久无法驱除。她脑海里充斥着太多因噩梦而带来的阴影,总是觉得身边有一个隐形人在跟着她,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让她一次次陷入噩梦深渊。
和周扬在一起的日子很快乐,但是沐雨依旧缺乏安全感。因为她觉得周扬一点也不了解她的内心世界。沐雨不需要所谓的心有灵犀,只需要一个人可以稍微懂得她的内心世界便足够了。每当她在黑暗中挣扎着从梦靥里醒来并推醒周扬,想要寻求一丝慰藉时,周扬却依旧自顾着呼呼大睡,对其置之不理。这样的情况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最后,沐雨终于觉得他们或许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尽管有了交集,却擦不出爱情的火花。慢慢地各自沿着自己设置的程序而生活,对方的存在只是一种配设而已。
沐雨在提出分手之前就知道杜曼也挺喜欢周扬。既然这样,和周扬分手,对自己是一种痛苦的解脱,对杜曼却是一种另类的成全。如她所想,周扬和她分手后,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他会很痛苦很痛苦。没过多久他真便的和杜曼走在一起了。看见他们俩开开心心过着幸福的生活,沐雨的心虽然有点隐隐作痛,但她却不忧伤,反倒觉得释然。爱情就像炒股,该抛时就得抛,普通人很难意料到它将来的走势。与其闷闷不乐的生活,不如早点松手,让彼此去寻找心灵的港湾。
2
离国际蜡像艺术大赛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沐雨认真地准备着她的参赛作品。她不想因为感情之事阻碍她的理想,如果把感情和理想并立,沐雨一定会选择理想。
她的作品是一个魔鬼,她已经雕刻出了它的模型。单单从模型来看,那个张牙舞爪的魔鬼就有一种呼之欲出之感。徐正站在沐雨雕刻的魔鬼模型面前,审视良久后对沐雨说:“沐雨,你的内心充满着矛盾、孤独和恐惧。”
沐雨十分惊讶地看着徐正,心中满是欣喜,因为徐正可以透过她的作品而感知她的内心世界。她沉吟片刻后说了声谢谢,内心却无比矛盾,她刚刚才经历了一场失败的爱情,害怕转瞬间会喜欢上徐正,要知道一个真正了解自己内心世界的人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她也很自然地想到了周扬,他似乎一点也不了解她吧。
蜡像馆关门时已经很晚了。徐正提出要送沐雨回家,沐雨面露感激之色,却拒绝了他的好意。她是在担心自己真的会动情。
快到家门口时,她看见徐正竟然跟来了,她惊讶地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徐正神秘兮兮地笑了。“我也是回家呀!”
沐雨疑惑地问:“你家在这里?”
徐正点头说:“嗯!我住在二楼呢!”
沐雨暗自惊叹,真是有缘了。她说:“我住在一楼,以前可真的没有见过你。”
徐正说:“我知道你住在一楼哦,你没见过我很正常,我昨天才搬过来的。”
沐雨和他不由得相视而笑。
沐雨开门进屋,并没有要徐正进门坐坐的意思。徐正站在楼梯间说:“怎么,不邀请我这个师傅进屋坐坐吗?”
沐雨说:“不行,我一个人惯了。”
这几天忙于准备比赛作品,沐雨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笼罩着她,便想洗澡早点睡觉。她在浴缸里放满了热水,才发现忘记带睡衣进去了。哎!真是健忘,她自言自语地折回卧室拿衣物。
就在她准备再次进入浴室时,她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儿。浴室里有哗哗的水声,刚才出来之时,她已经关掉水的。现在,浴室里却传来哗哗水声。她的心不由得砰砰直跳,她蹑手蹑脚地踱到浴室门外,透过门缝望进去。眼前的一幕让她差点掉了魂儿。只见她双目圆睁,本来白皙的脸庞被惊吓得面无血色,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迈不开步子。怔怔地不知如何是好。浴缸里漂浮着一个女人的头,水已经变成了鲜红的血色。只见那个女人头正在挣扎着,似乎要滚出浴缸。沐雨屏住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出,全身的神经开始颤动。见鬼了,她脑子里忽地一片空白。迟疑良久,她才想到逃跑。就在这时,那个声音又传来了,好像就从浴缸里那个女人口中传来的。“沐雨……沐雨……”沐雨回头再看,那女鬼已经爬出了浴缸,向外面爬来。沐雨失声尖叫着向客厅的门跑去。
当一个人受到过度惊吓时,很简单的事情也会变得异常复杂。
沐雨惊恐万状地拿着钥匙,半天也插不进锁孔里。她竭斯底里地大叫着,一阵手忙脚乱。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她哭喊着救命。同时她明显感到那个女鬼已经到了她的背后,她胆怯地回过头正好撞上那张惨白的脸——如白纸般惨白,挂着两道血痕,眼睛深陷,没有眼珠子。女鬼正拖着血淋淋的身体朝她爬来,沐雨感到快要支撑不住身体之时,门突然被她打开了。徐正正满是担心和疑惑地站在门外,沐雨看见了徐正,便惊慌失措地跑出去抱住了他。声音颤抖地说:“鬼啊!有……鬼啊!”
徐正怔怔地问:“沐雨,沐雨你怎么了。哪里有什么鬼呀!”他明显感觉到沐雨全身在战栗。
沐雨半信半疑地回过头去,客厅里和以前一样,根本没有刚才她所看见的东西。她突然说:“它在浴缸里,它在浴缸里呀!”
徐正镇定地朝浴室走去,他看见浴缸里盛了满满的一缸水,根本没有别的东西,虚惊一场。接着他让沐雨去看看,沐雨畏畏缩缩地藏在徐正身后,伸出脖子探头向浴室里望去。确认里面没有什么女鬼之后,她才稍稍放松了警惕。出了这样的状况,她显得有些尴尬地看着徐正一言不发。因为她明明看见了,却不知道如何来解释刚才的情形。
“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徐正说:“哦!那个刚才我听见你在大喊大叫,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所以就跑下来看看,哪知你家的门反锁着。”
“刚才的情形,真是不好意思啊!”沐雨不好意思地说。
徐正说:“没事!我想你可能是劳累过度,产生了幻觉。我先回去,你早点休息,有事就叫我吧!”
还没走出客厅,徐正又回过头来说:“哦!沐雨,如果我是你,当恐惧来袭时,我会勇敢地面对。这远比胆战心惊的好。”
看着徐正离去的背影,沐雨百感交集。
3
最近沐雨精神状态很不好,不只是噩梦连连,还产生了幻觉。杜曼陪她在离蜡像馆不远的一家酒吧喝酒。忽然周扬打电话给沐雨,说想要和她单独谈谈,并且不要让杜曼知道这事。
杜曼问:“谁呀!?”
沐雨言辞闪烁:“哦!嗯!是我们蜡像馆的一个客户了。”
杜曼说:“哦!这样啊!”沐雨突然有点呕吐的感觉,便去了洗手间。很快她就回来到了座位上,继续和杜曼谈论着她最近的变化。
杜曼若无其事地说:“沐雨,你最近精神状态很差。我有一个朋友他是心理医生呢,要不我带你去让他给你治疗治疗吧!”
见杜曼一脸认真,沐雨便答应道:“好吧!你找个时间带我去看一下吧!我也觉得我的精神每况愈下。”
周扬在电话里说他会来蜡像馆接沐雨下班,徐正给沐雨简单交代了一下关门的时间后便离开了。沐雨一直等到晚上,周扬也没有出现。沐雨打电话给他,却处于关机状态。沐雨决定一直等下去。她坐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呜呜”手机一阵震动,沐雨赶紧拿起电话。是周扬。
“喂!周扬你……”
“沐雨……快来……我……”电话里传来周扬微弱的声音。
“周扬,你怎么了,你在哪里?”沐雨焦急地问,可电话却断了。
正当沐雨不知所措之时,地下室里传来一阵金属着地发出的那种铿锵之声。沐雨被这声响吓了一大跳,她不由得头皮发麻,全身的神经也绷紧了。
她随手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雕刻刀,畏畏缩缩地朝地下室走下去。
蜡像馆地下室里主要堆放的是一些模具,还有一些制作失败的蜡像。在昏暗的灯光下,沐雨凝神屏气查看里面的情况。那些制作失败的蜡像如一个个怪物一般,表情怪异地注视着沐雨。让她看得心惊胆战,她精神上虽然感到无比紧张和恐慌,却必需壮着胆子一探究竟。
忽然,挂在她前方不远处的帷幔动了一下。她的心一下子就跳到了嗓子眼儿上。沐雨惊惧地喊道:“是谁在那里?我已经看见你了,你快点出来啊。”她明显感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有一点底气不足的味道。
可是地下室里除了她的声音之外,没有任何别的声响,寂静得有些可怕。沐雨紧张得快要崩溃了,她双手握着雕刻刀缓缓地朝帷幔走去,想要查看在帷幔之后究竟隐藏着什么人。当他的刀尖快要触及帷幔时,帷幔后面有一个东西忽然朝她倒来。沐雨吓得赶紧闭上眼睛,尖叫着挥起雕刻刀一阵乱刺。
“啊!”沐雨又一次从可怕的噩梦里惊醒,此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
周扬还没有来。沐雨准备打电话看看他出什么事了,突然她发现她有一条语音信息。
“沐雨……快来……我……”
沐雨大惊失色,电话啪地掉在了地上。这不是刚才自己梦境里的情形吗!怎么会,怎么会,沐雨一时失去了方寸。借着惨白的灯光,她又发现自己的双手竟然带着斑斑血迹。她不由得全身瘫软,心理防线刹那间就崩溃了。她再也顾不得任何人和事,掉了魂儿似的,逃命般地冲出蜡像馆。
带着困惑与恐惧交杂的心情回到家中,她都还没有回过神来。沐雨感觉她已经开始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是自己梦境里的事情在现实中出现了吗?还是现在自己依旧处于梦境中,沐雨绝望地拿起桌子上水果刀,猛地扎在她的手臂上。瞬间,疼痛如万蚁噬心般传遍全身,这不是梦境啊!这使沐雨更加感到害怕,让她不敢想象蜡像馆的地下室里有什么。
忽然房间里“噗嗤”声大作,电灯忽忽闪了几下,整个屋子顿时陷入了黑暗中。沐雨万分紧张,因为她特别害怕黑暗。
她快速跑出屋子,朝二楼走去。
徐正正在设计蜡像模型,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后,他很生气。没好气地说道:“谁呀!大晚上的敲什么门。”
他怀着不满打开门,发现沐雨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鸟般站在门口。他显得十分尴尬地说:“哦,是,是沐雨哟!”
沐雨语气很轻地说:“那个我的灯熄了,你可不可以帮我看看出了什么问题。”
徐正微笑着说:“噢!没问题,小事一桩,全部包在我的身上。”
徐正鼓捣很久,发现是保险丝烧断了。大晚上的也不知道去哪里买保险丝呢。他带着遗憾的口吻说:“保险丝坏了。看来今晚是要摸黑了。”
沐雨焦急地说:“哦!这怎么可以呢!”
徐正说:“没事呀!反正都这么晚了。难道你还要用电吗?早点休息吧!明天我再买保险丝帮你弄好。”
沐雨害怕一个人呆在黑暗中,可是现在却不得不呆一晚了。一想到黑暗,她就浑身不自在。她的噩梦已经够让她难受了,还要忍受黑暗。
沉吟许久,她终于开口说:“要不,你留下来吧!”
徐正假装说:“留下来睡沙发呀!我可不愿意。”
沐雨说:“不可以就快出去。”
最后徐正没有离去,他决定留下陪沐雨度过今晚,这也是他求之不得的。
半夜时分,夜风呼呼地刮了一会儿。周遭就陷入了可怕的宁静中。沐雨呆呆地起床,缓慢地步入客厅。借着小区的路灯光,看着睡得很安详的徐正,她阴冷地笑了。接着她便拿起水果刀,狠狠地朝徐正胸膛上扎了下去。
“喵”一声凄厉的野猫叫声,打破了周遭的宁静。沐雨从梦中惊醒,才发现自己又做恶梦了。回想起刚才做的梦,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她迅速爬起来朝客厅奔去,发现徐正仰面朝上倒在沙发上,他的胸口插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血已然染红了他的衣服。沐雨惊呆了,大声哭喊着:“徐正,徐正你快醒醒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已经泣不成声。
幸运的是,徐正送到医院及时,而且刀子插得不是很深,没有生命危险。
沐雨低着头,一边削着水果问:“你有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人刺伤了你呢!?”
徐正说:“当时屋里太暗了,我压根儿就没看清楚。”
沐雨若有所思地说:“徐正,以后别管我了好吗?”
徐正激动地说:“沐雨你说什么话呢?”
“因为,我觉得可能是我伤害了你。”
徐正淡淡地笑着说:“沐雨,你怎么可能伤害我呢!即使是你伤害的我也愿意。”
沐雨无言以对,内心很纠结。
她隐隐感觉到真的是自己伤害了徐正,所以她一直守护在徐正的床边不肯离去。夜深人静了,徐正醒来看见沐雨趴在床边呼呼大睡。他轻轻地摇了摇沐雨,沐雨急忙问:“怎么了?”
徐正看着她的样子不由得偷笑,说:“这么晚了你还陪着我,谢谢你呀!”
沐雨说:“这是我应该做的,再怎么说你是为了陪我才弄伤的呀!”
徐正笑着说:“好呀!那我饿了,你去帮我弄点吃的过来。”
沐雨欣然答应了。沿着楼梯间下去,她来到了一个回廊。要去买吃的必须经过这里。夜深人静,回廊寂静无声,这样的环境又是在医院里,让沐雨心里觉得毛毛的便走得很快。就在她快要到达回廊尽头的时候,她突然听见了“哧哧”的声音,那种声音类似利器在撕刮瓷砖砖面时发出的。沐雨全身突然一紧,觉得后面有一个人阴魂般的飘了过来。沐雨想要加快脚步逃离,此时她想起了那晚徐正的话,“沐雨,如果我是你,当恐惧来袭时,我会勇敢面对……”
想到这里沐雨尽管很害怕,但是她还是停下了脚步。可是她的心依旧跳得很厉害,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景象。
就在沐雨思忖间,一双乌黑发紫的手,从她的背后沿着脖颈伸了过来。沐雨看见那双手时,已经快要踹不过气来,惊恐得快要昏厥。她鼓起最后的力气突然回过头去。她背后的人被她这一举动吓了一大跳,怔了一下,拖着长长的白衣就跑。沐雨见吓唬她的是一个人,恐惧马上就消失了,便跟着追了上去。追过几条走廊,白衣人却闯进一扇门消失不见了。沐雨抬头一看门上的几个字,清醒的头脑又陷入了恐惧。因为门上写着:太平间。沐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一路追赶居然追来了太平间,回过神来她风一般的逃离了这里。
沐雨不知道在医院见到的事情是真实还是幻觉,她越来越担心自己是不是真的病了。她打电话给杜曼,要她带自己去见见那个治疗师,做做心理咨询。
沐雨在杜曼的带领下,去见了那个心理治疗师,那是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
他给沐雨简要做了下催眠,了解了沐雨平时生活中遇到的种种问题后他说:“你心理没有疾病,只要好好调养就没有大问题。还有不要太劳累了,作息要有规律。”
沐雨终于放心了。
4
“沐雨,这几天你有没有见到周扬?”
沐雨满是疑惑地说:“没有啊!怎么了?”
杜曼带着哭腔说:“不知道周扬在搞什么鬼,他从前天下午离开家后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打他电话也关机,要知道他一向不会关掉手机的。”
沐雨安慰着说:“小曼,别急啊!他可能是太忙了,没顾得上回家吧!”
杜曼说:“但愿吧!”
沐雨挂了电话,心中若有所思。她想起了昨晚做的梦,在蜡像馆里做的那个噩梦。周扬真的留语音消息向她求救,那周扬究竟除了什么事啊!沐雨呆坐在墙角,痛苦万分地回想着她做的每一个梦。慢慢地她打起了盹儿。
沐雨在蜡像馆里不停地忙碌着,她不知道自己在忙些啥。就她一个人在那里,分不清白天还是晚上。突然,她身边的蜡像动了起来。它身上的蜡开始一点点地破裂,慢慢地口子越裂越大,忽然间里面走出一个面无血色,两眼猩红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周扬。他朝沐雨大叫着:“为什么这样对待我!?”
沐雨蓦然惊醒!
她满是伤感地想,会不会是她伤害了周扬呢!徐正就是一个例子,他就是在她家中被她用刀子刺伤的。周扬来找她时,她正好睡着了。睡梦中将周扬杀害了。她越是这样想就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5
周扬没有音讯已经三天。
徐正的伤已经好了很多,心里很是放不下沐雨一个人呆在蜡像馆里。尽管伤口还有一点隐隐作痛,他还是强忍着回到蜡像馆。见到沐雨他安然了许多。沐雨还在塑造那个魔鬼,短暂的寒暄后,他想起在地下室里还有一个雕刻好的模型,便跑去取。在帷幔后面的角落里,他发现了一个制作好的蜡像,和他高差不多。借着灯光,他看得惊呆了。
这蜡像是一个青年,看上去它很英俊。双目炯炯有神,眉目清秀,肤色和真人毫无二致。它的发丝和眉毛也制作得出奇的逼真。他不由得啧啧称奇。他想一定是沐雨在他住院的时间里制作的吧!
想到这里,他开始搬动蜡像,想把它陈列在店里。可是当他抱着蜡像时却产生了疑惑,这个蜡像太重了。作为一个蜡像师,他知道像这样的一尊蜡像的大致重量。可是眼前的蜡像却重了很多。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搬动了蜡像,抱着它朝楼上走去。在快到楼上的店里时,一不小心便将蜡像撞在了门框上。蜡像瞬间就断裂开了,他大惊失色。透过蜡料断裂的部分看进去,他怀里抱着的居然是一具尸体。
徐正吓得脸色发紫,立刻松了手,一时尽然六神无主。
沐雨听见响动,赶紧放下手里的工作跑过来帮忙。当她看见惊魂不定的徐正和地上的那具依旧被蜡块儿包裹着的尸体时,她惊叫得大哭起来。因为那尸体正是周扬。这和她的梦境几乎差不多,周扬真的就包在蜡像里。沐雨的心智已经开始模糊了,她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
警察给沐雨和徐正录完口供后便离去了。留下魂不守舍的沐雨和惊魂未定的徐正。
杜曼得知消息后,哭成了一个泪人儿。周扬的死让她悲痛欲绝。当沐雨赶到她家时,她正一个人在那里喝着闷酒。她伤痛地哭着说:“还过一个月,我们就要结婚了呀!他就这样离开我了。”说着,她又猛地喝了一口烈酒。
沐雨看得难受,说:“杜曼,你就别喝了呀!你这样伤心,周扬在天上看见你这样子也会很痛苦的。”
杜曼不听劝阻,依旧一个劲儿地喝着。沐雨看不过去,就将杜曼打昏了,把她抱到了床上。
看着酒气熏天的杜曼,沐雨心中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杜曼慢慢地苏醒过来,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很暖和。见杜曼醒了,沐雨说:“小曼,老实说我觉得可能是我杀害了周扬。”
杜曼疑惑地问:“沐雨,怎么可能是你呢!我们是好姐妹呀!你不会杀害周扬的。我不信!”
沐雨说:“我伤害了徐正,这就是一个证明。”
见杜曼依旧疑惑。沐雨接着说:“老实说,那天在酒吧里是周扬打电话给我的,他想和我谈谈。我怕引起你误会,就没有告诉你。也是从那天起,周扬就失踪的。”
杜曼说:“你不应该产生这种想法的。”
“我一直噩梦连连,也许在梦里做了许多难以想象的事情也说不定呀!你快安排你的那个朋友,我要他再给我催眠。让我清晰地回忆过去好吗?”
杜曼点了点头。
6
在那个治疗师的引导下,沐雨开始接受催眠。他慢慢地引着沐雨进入梦境,进入她内心最深的恐惧深处。
夜晚,在一间很黑很小的屋子里,小沐雨扬起了一把雪亮的刀,朝着熟睡中的另一个女孩狠狠地扎了下去。一下,两下……直到最后那个被刺中的女孩没有任何反应。
天空,乌云瞬息变换,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了进来,小沐雨趴在那个已经没有生命的女孩身上伤心欲绝地哭泣着,“姐姐……姐姐……不要离开我。”
突然沐雨怒目圆睁,从椅子上迅速弹坐起来,一把抓住心理治疗师的脖颈。杜曼见状赶快上来帮忙,却被她一下推倒过去头碰着了大理石桌子上晕了过去。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力气,那个心理治疗师被她轻轻地就推出去很远。接着她抓起屋子里的花瓶,在心理治疗师的头部猛烈地击打着,直到他奄奄一息。沐雨疯狂地在屋子里乱砸,直到她筋疲力尽沉沉睡去。
当她醒来时发现屋子里乱作一团,心理咨询师躺在血泊中已经死去。杜曼躺在桌子下面,昏迷不醒。沐雨想起了小时候杀害姐姐的情景,也想起了她做的每一个梦,更想起了那个被制成蜡像的周扬。
那晚周扬来找沐雨,说他依旧爱着她。但很快他们就发生了争执,沐雨莫名地变得气愤难当。她变了个人似的,拿起雕刻刀对着毫无防范的周扬一阵乱捅。在周扬的尸身变硬后,她便将他制成了蜡像,藏在了地下室里。至此,她瘫软地坐在地板上,悲恸却又无助地哭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疯了似的逃离了现场。
小时候她杀了最亲的姐姐。现在她杀了周扬,刺伤徐正,杀了那个心理治疗师,还打晕了杜曼。如此暴力的举动,让沐雨无法接受那就是她本人。她的精神快要崩溃了,她带着绝望,向大厦的天台跑去。她的视野里天空开始黑暗了,周围一片混沌。
杜曼醒来之时刚好看见沐雨夺门而出,她忍着眩晕,爬起来跟了出去。沐雨一直跑,一直跑,跑上了大厦的顶楼。徐正也带着警察刚好赶到大厦里。看见沐雨和杜曼一前一后向楼上跑去,他不由分说奋力跟了上去。
沐雨站在大厦的天台边缘,想要纵身跳下去,这样她就可以解脱了。这样就可以摆脱噩梦。她甚至看见那个老是在梦中出现的女孩,她正微笑着站在云端向她招手,只不过现在她的脸上没有了血痕,空洞的眼眶也变得炯炯有神。
杜曼跑到了她的身后,说:“沐雨,别啊!你干什么?”
沐雨哭泣着,带着愧疚说:“小曼,对不起,一定是我杀了周扬,然后将他制成了蜡像。我唯有以死谢罪。”
杜曼可怜巴巴的说:“不会的,你怎么可能杀害他。”
沐雨眼神黯淡,泪光闪闪。
“你还不认为是我吗?刚才我砸死了那个医生,把你打晕,难道这还不足以说明是我杀了他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杜曼突然阴冷地笑了笑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是你杀了周扬!是你杀了那个医生!那么你现在应该怎么做?我会恨你一辈子的。现在你只要向前迈出一步,一切就解脱了。”
沐雨真的很伤心,杜曼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杀害周扬真不是故意的。她想:可能小曼真的对我很失望吧。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小曼说得对,只要迈出一步我就解脱了。想到这里,沐雨就准备跳下去。徐正满头大汗地赶到天台上,踹着粗气说:“沐雨别上她的当呀!这一切都是她一手策划的。是她杀害了周扬啊!”
听到徐正的话,沐雨惊讶地回头看着离她不远的杜曼,用质疑的目光看着杜曼。“他说的是真的吗?”
杜曼恶狠狠地说:“你怎么还不跳呢!简直是笑话,我怎么可能杀害自己的未婚夫?”
徐正拿出一张智能卡说:“这是住在你家对面楼上的一个DV好者无意间拍到的视频,上面记录了你杀害周扬的全部过程,你还想狡辩吗?警察马上就来了。”
杜曼冷冷地说:“有那么巧合吗……”
她话还为说完,一个女孩也跑上了天台,她满是愧疚地说:“沐小姐,你别相信她,她真的很坏。那晚在医院吓唬你的就是我,对不起!我本是在那个心理诊所实习,杜小姐和师父对我说,他们有一个病人精神状态出了问题,最好的治疗办法就是扮鬼怪恐吓她。于是就出现了医院的一幕。”
见徐正一脸认真的样子,加上女孩的陈词,杜曼意识到可能真的在哪里出了问题。她的防线终于崩溃了。她笑了笑说:“哈哈!是我怎么样!?”
沐雨难以置信地质问杜曼:“你怎么会这样做呢?”
杜曼说:“哼!你知道吗!那天在酒吧你撒谎说打电话给你的是一个客户,没想到你上洗手间时我偷看了你的通话记录吧!明明就是周扬对你旧情复燃,你还瞒着我。我恨你们。
“实话告诉你,周扬和我在一起的那些欢乐只是假象而已。他根本没有真正地爱过我,他跟我在一起完全是为了做给你看,拿我来刺激你。可是他没想到你那么决绝,对这一切居然没有丝毫反应。可是你知道吗,我真的爱上了他,我不希望任何人把他从我身边夺走。那天晚上,我苦苦哀求周扬可是他怎么也不肯留在家里。我知道他约了你,我无法接受自己深爱的人依旧想着别的女人,即使是你,知道吗!每晚他都会在梦中一遍遍叫着你的名字,还央求你不要离开他。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我不想做一个替代品,我害怕他会和你破镜重圆。”
沐雨伤痛地说:“这就成了你杀害他的理由了吗?”
“这只是一个意外,我没有想要杀他的。在家里,我只是拿刀要挟他,如果他去见你,我就横死在他面前。他骗我说不会去见你,可就在我快要放下刀子时,他却上前来抢夺刀,在我们争斗之时,我脚底一滑倒了下去。刀子就正好捅进了他的肚子。”
沐雨听得心惊问:“那你怎么要把他弄到蜡像馆来呢,而我似乎也真的记得清清楚楚是我杀了他啊!?”
“呵呵!谁叫你有幻听和深度梦游症。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在酒吧里,我在你的酒中下了LSD迷幻药。本来以为你会在药物的作用下昏睡。以阻止你们见面。可是你居然回到了蜡像馆。”
沐雨听了更加难以置信,原来自己得了幻听还患有深度梦游症。
杜曼看了一眼错愕不已的沐雨继续说:“失手杀了周扬后,我惊慌失措。当时我真的很害怕很害怕,我害怕我会坐牢。于是我就想到了你,因为我从小就知道你患有幻听和严重的梦游症。如果我有办法让你产生是你杀害周扬幻觉的话,你也许会去自首,而且如果医生诊断出你患有幻听和梦游症,那么确定是你杀害周扬的可能性就更加大。这样我也许就可以逃脱法律的惩罚。于是我找到了那个心理治疗师,出事之前我真的是想让他治好你的病。可是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不能让他治好你。我要让他给你心理暗示,让他运用心理操纵术给你植入不属于你的记忆,故意引导你的潜意识,在你脑海里形成杀害周扬的过程。可是没想到你居然自己请求催眠,这也省得我麻烦。
“那晚我在蜡像馆外的空调箱里放了迷幻药粉,让你很快睡着了。我其实只是想把尸体藏在地下室好栽赃你,可能是我的药量不够吧!你居然被**迷了也会梦游进来,我只好依计让周扬的尸体吓吓你。哈哈!
也因为你闯进地下室,才让让我萌生了把周扬做成蜡像的想法,这会让你更加相信是你杀了他。”
沐雨依旧疑惑地问:“那么杀这个心理治疗师也是你害我的一个步骤咯!?”
杜曼得意地说:“是呀!没想到吧!不过那个治疗师也是我杀的,本来只是让他引导你的潜意识使你产生伤害我的幻觉,可是我觉得这完全不够,于是我杀了他,再把房间弄乱让你认为是你杀了他。他帮我运送的尸体,也知道我杀了人。而且我利用他催眠你,使你越来越相信你在梦里真的做了许多坏事,我也不得不杀了他。还有,你的新任男友也是我刺伤的。”说着杜曼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徐正。
沐雨听完杜曼的陈述,没有为自己不是杀人凶手而庆幸。反而油然而生一种凄凉之感。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妹妹真的变了,变得没有理智和无药可救了。
沐雨忽然回忆起小时候她和杜曼一起生活的时光,虽然她们都是孤儿,但是她们充满了童真。内心是那么纯洁,那么真诚。杜曼的笑脸若隐若现地出现在她的眼前。而看着眼前这个毫无理智的杜曼,沐雨心如刀绞。
警察也赶到了天台门口,杜曼满是怨恨地说:“沐雨你怎么还不跳下去,今天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说着她跑上去,拉住沐雨的衣襟,想要拉沐雨一起跳下天台。由于看见了警察,杜曼有些惊慌失措,脚下一扭,便侧身从天台边缘掉了下去。沐雨迅速伸手去抓,却一把抓住杜曼纤细的四个手指。
“沐雨,救救我,我不想死啊!”杜曼满眼惊惧,泪水如冰雪融化般滑落脸颊。
沐雨哭喊着使出了全身力气,也没能抓得住杜曼下落的娇小身躯。她像一只断了羽翼的燕子般朝地面落了下去。沐雨泪如雨下,哭喊着:“小曼,对不起!”,杜曼的身影在沐雨的视野里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她重重地摔在了水泥地面上。
沐雨如梦初醒般,呆在天台边缘。她双目无神,满眼尽是沧桑与悲凉。为了一个男人,杜曼走了,唯一算得上是沐雨亲人的人也离她而去。沐雨哭得很伤心很伤心,现在她真的孤单了。
徐正上前来扶着沐雨,满心伤感地说:“沐雨,别太过伤心,你还有我呢!”
沐雨回过神来悲伤地问:“正,你能给我看看小曼杀害周扬的那个视频吗?”
徐正缓缓说:“对不起,我骗了你,也骗了杜曼。”
沐雨不由得张大了眼睛。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视频。我听见她鼓动你跳楼的话了,于是我就铤而走险,编了个谎言。没想到却歪打正着了,所谓的DV爱好者是假的,而智能卡其实是我的手机电池。”说着徐正扬起了手里的电池,以及还没来得及合上盖子的手机。
沐雨和徐正恋爱了。既然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内心在作怪,那么只要有人来治愈内心深处的伤,一切就可以回归正常。
夜很深了,周遭一片寂静。惨淡的月光依旧照在那稀稀疏疏的树枝上,“喵!”一声凄厉的野猫叫声划破了宁静。沐雨目光呆滞,举起尖刀猛地扎进了熟睡中的徐正的胸膛。窗外,树的枝头似乎站着一只乌鸦正恶狠狠地瞪着沐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