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记不起来他俩第一次吵架的原因了。是因为他经常喝酒太晚回家?还是因为她经常看他的手机,经常在他跟朋友喝酒的时候去找他?……
无休止的争吵和冷漠让他俩变得都不愿意回家。俩人像是暗中较劲儿,谁比谁回家的更晚,谁会先开口跟对方说话。
终于,他俩活成了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还清楚地记得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吵架。那个周末的晚上,他跟朋友喝完酒往回走,在离他们家不远处的十字路口,他看到她站在路灯下走来走去。
已是深秋,秋风不断地把树上的叶子吹得哗哗作响,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可能穿得有些少吧,她裹紧了外套,这让她看起来更显得单薄了。
他的心突然狠狠地疼了一下。
“你这是又犯哪门子神经?在家里好好待着不行么?”他朝她吼道。“我他妈真是过够了这种鬼日子!”
她冷冷地盯着他,半天才说:“我不是等你回来吵架的,我本来想跟你说个事儿,现在看来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了。”
她尖锐的声线刺穿了东风路,这条路通往他们家,现在却好像被划破了一个口子,冷风往里面灌。
这样的日子还有过下去的意义吗?如果没有,那么为什么要继续煎熬?
那晚回家以后,她出奇地平静,一切都像没有发生一样。他多么希望是什么都没发生!
书上说,所有大张旗鼓的告别其实都是在期待被挽留,而真正的分别是悄无声息的。
第二天早上,她像往常一样起来,烤了他爱吃的面包,煎好鸡蛋。
她自己没吃,坐在他对面微笑着看着他吃。他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心里无比内疚,几次欲跟她道歉,她都拿眼神儿制止了他。
不用说了,你想说的我都懂。临出门的时候,她主动拥抱了他,趴在他耳边小声说。
俩人好长时间没这么温存过了。他想,以后他要少出去应酬,有时间多陪陪她。她能感觉的到她的落寞,她的需要。
第二天傍晚,下班的时候,他特意去路口的鲜花店买了一束红玫瑰。她最喜欢的花。
拐过东风路,远远地看到他们的家了。他的心像被人狠狠地揪了一把一样,生疼。
家里没有开灯。以往这个点儿,客厅里总会亮起那盏橘色的灯光。
屋子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她的钥匙就挂在玄关柜子显眼的地方。
她走了,带走了所有属于她的东西,好像这个家,她从来就没有来过一样。
她跟他们所有的共同好友都断绝了联系,只是让她最好的闺蜜带话给他:如果真的爱过她,就尊重她,不要再找她。
再见她应该是五年以后了吧?在她闺蜜的婚礼上,他不请自到。在得知她闺蜜婚礼的日期后,他脑子里电光石火般闪出一个念头:她肯定会去。
她还是老样子,清瘦单薄,气色还好,身旁还坐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妞儿。眉眼间像极了她,只是那高挺的鼻梁,总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朝她走过去,脑子里突然想起拜伦的一句诗:假若他日相逢,我将何以贺你?以眼泪,以沉默。
他们像两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客气的寒暄着。
这些你过得好么?
嗯,还行,都挺好的。你呢?还跟以前一样爱喝酒?
我也都挺好。他想说,自她离开后,所有该戒的不该戒的,他都戒了。
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太晚了,现在说再多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想。
我们只会对生分的人寒暄,对陌生的人客气。而只有对自己最亲近的人我们才会抱头痛哭,诉说自己的委屈和难。
还行,都挺好。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这距离跟血缘和过去都不再相关,它是一段对话的终止。
我说都挺好的,不是炫耀我过得有多风生水起。
而是,从此以后我生命里大大小小的问题,都不会也不想再与你产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