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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烟是春满院的头牌,她生得明眸皓齿,娇艳如出水芙蓉一般,举手投足间自有风情万种,她着一袭红衣,侧身颔首,一曲琵琶惹人醉。
韩鸿是进京赶考的士子,途经东都洛阳。被一群同窗硬拉着来洛阳最大的风月之所——春满院。
初入春满院,便听到台上正弹奏一曲《春江花月夜》,其旋律优美柔婉,曲声入耳,在脑中化成一片迷人的月夜春江之景,让人甚感身心舒缓。
台上弹曲的姑娘一袭轻纱红衣如一团火焰般挑拨人心。远远望去,姑娘鬓边垂下的一束秀发遮住了半张脸,直教人心中泛起涟漪。她时而低头浅笑,露出羞涩之态,犹如含苞待放的花朵;时而轻抬眼眸,眼神中流露出妩媚风情,让人不禁为之倾倒。
韩鸿看着那姑娘,听着曲子便发起了呆,以至同窗好友连叫他数遍,他却置若罔闻。此刻,他满心满眼里全是台上那位红衣姑娘,旁的事物再也入不了眼。
原本只在东都停留两日的韩鸿,又因一场绵延数日的暴雨而耽搁下来。他也因此成了春满院的常客。
韩鸿每每来到春满院只为看柳如烟一眼,听她弹奏一曲,为了心爱之人,出手也甚是大方。妈妈看在银钱的份上,自然对他是有求必应,一脸堆笑地嘴里喊着“韩公子您来了,这边请”,一面把他迎进阁楼。
韩鸿毕竟是知书达理之人,又是进京赶考的士子,自然与平常的商贾之人不同,少了那些俗气,谈吐间自有风雅,待人接物也是气度不凡。
柳如烟也是清高之人,她本来富家之女,后因家道中落而沦落至此卖艺。一般流连于春满院的男子根本入不了她的眼。她虽身在勾栏之舍,却并不似普通妓子那般见钱眼开,以色伺人。她的心里,始终向往着有一日能走出春满院,寻一知心良人,自此俩俩相依,共渡余生之年。
阅过无数风流浪子后,韩鸿便是柳如烟所心动之人。他们彼此欣赏,韩鸿为柳如烟作词,柳如烟亦能为之弹奏唱曲。那些日子,是韩鸿和柳如烟人生中最快乐,最无忧无愁的日子,他们忘乎了世间所有的烦恼,只谈风花雪月,诗词歌赋。
可是好景不长。春满院并非一般的酒会茶楼,在妈妈眼里,谁有钱谁才是春满院尊贵的客人,才配与那美若天上仙,娇若云间月的柳如烟弹唱品曲。
韩鸿本就非大富大贵之人,进京赶考的盘缠也是全靠家中亲戚支持才凑得的。在春满院这种地方,他的银两根本支撑不了几天。直到他将最后一锭银子也给了妈妈后,他与柳如烟的情缘便也要断了。
花光了盘缠的韩鸿在东都举步维艰,不但再见不到他心心恋恋的如烟姑娘,连客栈的房钱都无法支付了。
柳如烟找借口向妈妈靠了假,带着自己的百宝箱悄悄地出了春满院。在客栈寻到满脸颓丧的韩鸿。
她将自己的百宝箱交予韩鸿,里边是自己这些年攒的金银首饰。曾经,她攒钱财想为自己留条后路,等到有朝一日出了春满院可以傍身之用。可如果一辈子走不出那春满院,那些钱财又有何用。可如果没有了那心心相惜,心心相印之人,走出了春满院也不过是孤独终老而已,钱财也是无用。
她知道,韩鸿是有志向之人,一时不慎才会沉迷于春满院的声色之中。她亦是心悦于韩鸿,爱一个人,不仅仅是爱他英俊的面容,爱他满腹的才华,更深刻的爱,更博大的爱,是为他的梦想,为他的前程助力。
柳如烟深情地凝视着韩鸿,道出了藏在心底许久的话:“鸿郎是有鸿鹄之志的人,不应该困于勾栏瓦舍之间。这是奴家攒的一些银钱,足够鸿郎到长安的盘缠和生活之用,奴愿鸿郎能一举夺魁,高中三甲。”
韩鸿一脸羞愧,连连推迟着:“不,如烟,我怎可要你的钱财,你攒这些钱财本就不易,我不能要,不能要……”
韩鸿回想起自己抱着雄心壮志进京赶考,还有当初对父母亲戚的承诺,而如今却因流连烟花之地,而耗尽盘缠,耽误赶考,实是愧疚万分。可对柳如烟,他一见便倾心,又如何放得下。他一边懊悔自己的鲁莽,一边又眷恋柳如烟的温柔。
柳如烟拉着韩鸿的手,泪眼迷茫,深情款款地说道:“如果没有鸿郎,奴家拿这些钱财也无用。鸿郎且收下,你已在洛阳耽误多日,现下要抓紧时间赶往长安了。只愿鸿郎他日高中后,勿忘如烟,如烟愿随伺鸿郎左右。”
韩鸿手捧着百宝箱,郑重地启誓:“我,韩鸿,若他日高中,必回洛阳,为如烟赎身,娶如烟为妻。若违此言,天诛地灭……”
柳如烟不忍韩鸿发此毒誓,便打住了他的话。
待韩鸿结了房钱,收拾起包袱,二人便出了客栈。柳如烟陪他到东市租了一辆马车,叮嘱他速速赶往京城,不要耽搁了时间。
听着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远,柳如烟朝着马车远远地挥手喊道:“鸿郎,保重,我等你回来。”
长安,科举考试放榜。
韩鸿高中探花郎,终于得偿所愿了。他在心里默默地念着柳如烟的名字,感激她慷慨赠银钱,感念她与自己的情意,如今高中,必不会辜负她。只待进宫面圣后,便可返乡同父老乡亲报喜,再为如烟赎身,自此便可相守一生了。
长安是繁华之地,更是达官显贵云集之地,凡事讲究是身份和地位。科举高中之后,要入朝为官者也并非易事,新科士子需拜朝中有名望的大臣为师,一是有人带领教导,二来也是相当于找人庇护。
韩鸿的才华和学识得到了尚书王大人的赏识,当即便收了韩鸿为门生。这可是旁人求之不来的好事啊。韩鸿也知晓其中道理,知道此举是尚书大人抬举自己,只要与尚书大人同心,听其教导,当一个好学生,这官职之事,老师自会为自己谋划。他当即行了师生之礼,成全这份师徒之谊。
随后王尚书便问其家中有何人,是否有婚配。韩鸿回道家中父母尚在,有兄长及妹妹,自己还尚未婚配。
王尚书听了,摸着胡须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韩鸿想着自己是要为柳如烟赎身娶她为妻,但尚未有婚书,便答尚未婚配也属正常。只是这一答,便让王尚书有了另一番打算。
次日,王尚书便对韩鸿道:“你既无婚配,那为师便同你说一门婚事。”
韩鸿一听连连摆手道:“老师莫不是同学生讲笑,学生根基尚浅,哪家姑娘会看上我啊。”
王尚书不以为意,“但凡入朝堂之人,讲的是身份地位,你本无根基,若是寻得一门好亲事,自然是有助于你的仕途。男儿娶妻当娶贤,若是娶对了妻,于你的前途而言那可是大好事一件。”
韩鸿心里琢磨着王尚书的话是十分有道理的,可是谁家贵女愿嫁与自己,可如果那样,如烟怎么办?她还在等着自己,自己说过不会负她的。
见韩鸿未吱声,王尚书知其许是在思考什么,便再次追问道:“你可是当真未婚配?”
韩鸿赶紧作辑回道:“回老师,学生未婚配。”
“那你这番犹豫作甚?实不相瞒,我家中有一女,也尚未婚配,她呀性子高傲,这京中达官显贵家的公子哥,她还看不上,就要寻个状元郎,你虽非状元郎,但才华学识俱佳,正是她心仪之人。”王尚书如此说道。
韩鸿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能被尚书千金看中,成为尚书女婿,可是比学生这层关系要亲近得多啊。若是如此,那将是前程不可限量。只是,如烟……怎么办?
他在心里挣扎着,前程和那一段如烟的爱情,孰轻孰重?
“如今你已是探花郎,入仕为官是迟早的事,你的夫人将来也自是要与京城显贵们应酬的,需得大方得体……”
是啊,想我韩鸿已是皇上钦点的探花郎,而如烟只不过是风尘女子,成日于勾栏之地卖笑欢唱,如何能配得上我?岂不是有损我身份。
"多谢老师抬爱,学生定当视小姐为珍宝,此生唯小姐一人足亦。"他恭敬地向王尚书行礼道。
王尚书摸着下巴那撮胡须,笑得和蔼。
因韩鸿只身一人在京城,一切礼节都从俭,全权由王尚书府上安排,二人很快便拜了天地成了夫妻。
婚后夫妻二人十分恩爱,很快便诞下一子。他的前途在王尚书的庇护下也是一帆风顺。
两年后,在王尚书的举荐下,韩鸿被外派前往三川郡担任郡守。
他带着妻儿一同赴任,途经东都洛阳时,再次看到关于春满院的消息。他不禁心生愧疚,那个叫如烟的女子,她还好吗?终究是他负了她,不但负了她的情,还欠了他的债。
他命人带着钱财前往春满院打听柳如烟的消息,想着如今只能从钱财上弥补于她了,这辈子欠她的情,注定还不了。
很快,仆人回来禀报,那柳如烟当初舍了钱财给如意郎君,一心一意只等着心上人回来娶自己。可左等右等两年不见人回来,相思成疾,却又无钱医治,早已香消玉殒了。听说柳如烟至死都在念着“鸿郎”二字。
韩鸿听完,跌坐在椅子上,泪水奔涌而出,是他害了她啊。
正在此时,妻子带着孩子进来,看到他如此模样,甚是奇怪,“夫君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为何流泪?”
“哦,没事,只是听到一个故人过世的消息,一时有些悲伤而已,无碍。”他扯着袖角擦拭眼角,朝着夫人露出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