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第七天,我触摸到了生活的温度

感冒第七天,身体像一台老旧的风箱,每咳一声都震得胸腔发疼。清晨醒来时,我却意外捕捉到一丝松动的气息——喉咙里的刀割感钝了,鼻塞仿佛被谁悄悄拧开了一条缝。我蜷在被窝里,贪婪地攒着这点来之不易的清醒,盘算着今天要给疲惫的免疫系统放个假:不碰电脑,不回消息,只让手机里的短视频像温水一样淌过眼睛。


手机屏幕刚亮起,一个名字跃出来——是前领导。铃声像枚钉子,把漂浮的惬意瞬间钉在原地。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推辞的熟悉力道:“有份发言稿,能帮我润色吗?下午四点前要用。”我听见自己说“好”的时候,喉咙还残着夜咳的沙哑,像砂纸磨过字句。


于是,这场病中的“罢工”成了另一场奔赴。我倚在床头,手机变成一块发烫的梯田,拇指在二十六键的沟壑间不停翻耕。屏幕的光映得眼睑发涩,咳嗽一次次打断思路,我只好把语音输入当成拐杖,断断续续地捡拾散落的短语。中午的饭菜是母亲端到床头的,蒸蛋像一汪月光,我却只来得及舀三两口,便又被屏幕里跳动的光标勾了回去。


当“发送”键终于跃起,时间刚好卡在四点零五分。我盯着对话框里那句“很好,辛苦你了”,忽然觉得喉间的疼竟轻了几分——原来身体里的某个角落,还藏着比病毒更顽固的表达欲。我摁灭手机,窗外的阳光像刚磨好的黄油,软软地铺在回乡的路上。


傍晚的老家,炊烟是弯曲的问候。儿子和侄子早已换好泳衣,像两尾活蹦乱跳的泥鳅,一路把我拽向泳池。水温微凉,我犹豫着把仍有些发热的身体浸入,孩子们在身旁扑腾起细碎的水花,溅到脸上,竟冲走了蒙在额头的昏沉。我仰面漂在水面,听见自己的咳嗽声被池水隔成闷闷的鼓点,像在给他们的笑声打拍子。


游完泳,我们去岳父母家小坐。茶几上摆着刚切好的橙子,金黄得晃眼。我摆摆手,指了指喉咙,岳母立刻把橙子挪开,换上一杯温热的蜂蜜水。玻璃壁上的水珠缓缓下滑,像替我计时:早点回去,早点睡觉。儿子趴在我膝头,小声问:“爸爸,你明天还咳吗?”我揉了揉他仍带泳池氯味的头发,没回答,只在心里回了一句:咳也要咳得有价值。


回自己家的路很短,夜风却很长。我牵着儿子的手,慢慢数路灯。第七盏灯下,我悄悄做了个约定:明天醒来,若咳嗽声里还能挤出一点清亮的晨光,就把今天攒下的所有温度——前领导的信任、母亲端来的蒸蛋、孩子们的水花、岳母的蜂蜜水——统统回赠给这个还在修复中的自己。


感冒第七天,我原以为只会收获一包用空的抽纸,却意外触摸到生活滚烫的脉搏。它藏在每一次“需要”与“被需要”的缝隙里,像暗夜里的小小火种,提醒我:向着家的方向,重新升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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