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地坐在我的面前,眼神是躲着我的,瘦削的脸好看的鼻子紧绷的表情,第一次约谈他在我的提问下被动而防御地简短回答着问题,他对自己的觉察是比较弱的,所以哪怕被问到了关键也是想半天才可以回复,天知道这一个小时我是如何可以对着那么被动的他问出了如此多的问题,他居然明明有些抗拒却坚持着没有临阵逃跑!也终于让我弄明白了原委:原来是因为他仅仅一次的作业没完成,而被班主任生硬地没收了手机并且至今没还,学校里近乎有些强迫的周日补课,让他产生了极度的厌学和抵触情绪,没完没了的作业没完没了的补课……。他提出过抗议,没用,他曾试着跟教育局写过一封表达不满的信,结果石沉大海完全无人理会。他跟我说,这个补课说实话一点用也没有,可是还要跟家长收取不低的费用,更可笑国家明明规定学生不可以补课,老师却借着智慧课堂的名誉强制执行……。当他描述着这些的时候,表情里带着深深的愤怒,甚至于让我感受到了一种很可怕的冷,对这个社会极度失望之后的封闭和冷酷。
我知道孩子的问题已经有点严重,孩子其实很聪明的,即便一半的时间没有认真听课,课后的作业完全是抄答案的,他的成绩居然也能排在全校中等以上,如果这样的孩子能够热爱学校热爱学习,该有多么让家长骄傲让老师自豪和省心啊!我能理解他的愤怒,也理解得了他想要反抗却如此无力的脆弱,的确,学校里的孩子是最最弱势的群体,面对家长和老师,似乎听话、服从、成绩好才是最有利的选择,否则迎接孩子的必然会是否定加上没有尽头的指责!
可是,我不能跟着他一起去抱怨这个社会抱怨他的环境啊,除了心疼和理解,我只能企图引导他走向一条有点希望的路:要不咱拒绝参加补课,跟老师说身体不好?没想到他直接来了一句:不可能!不补课无法完成补课布置的作业,第二天直接就被老师批评,逃不掉的!我的天啊好惨。那,我们换个学校好不好?选个不用补课的学校,我的身边有很多学生也有很多老师,好像没听说补课还要强迫的呀?“不行!换个学校我谁也不认识,更没意思了!”……再建议也都是徒劳,孩子的思维里深深烙印了一个信念:无论怎么做都是没用的,逃不掉的!
脑子里突然想起四川的李镇西老师来,面对眼前这个孩子口里的老师和学校,李老师的孩子有多么幸福啊,李老师爱他的孩子,把他班里的孩子当成他自己的宝贝去疼惜,每一个孩子生日,李老师都会记得并送上他精心写了鼓励短语的卡片或日记本或书作为礼物给孩子,在语文课上,他经常跳开死记硬背的教学,而是朗读名著片段,把本来生搬硬抄的枯燥课程上得无比生动而有趣,他经常带着孩子们跑到田野乡间去嬉戏玩耍,他会去跟每一个孩子谈心聊天,会知道哪个孩子学习有天赋,哪个孩子体育是特长,哪个孩子可以成为画画天才,他的教室里满满的爱、满满的友好和满满的快乐……
记得十年前的自己就是因为看了李镇西老师的一本书《花开的声音》,被他那份无私的爱和师生间自然流淌的快乐感动,于是发誓要让自己成为那个有爱的医生,让自己的患者们能够感受到温暖同时也让自己可以享受李老师笔下的那般快乐!
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如此地锐气全无,我无法在他面前去责怪老师,更无法训斥他不该那样去排斥学校不尊重老师,取而代之的只能是深深的心疼和难受,不无怜爱地告诉他:你面前还有大好的生命还有自己整个的未来,不要被一个你不能接受的或许在你看来非常功利的现象而毁了你自己的心情包括状态!你很聪明很有思想也很爱憎分明,那么好的你不值得为一个所谓的不公平而去毁了自己!
我深深知道,孩子说的这个情况其实是一个普遍的现象,有多少的家长和老师在教育的过程中是忽略也是没有能力关注到孩子的内心感受的,他们只是为教学而教学,疲于应付着上级布置的所有教学任务,科研论文指标一大串,唯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关注孩子,关注孩子的需求和快乐,作为旁观者的我,既理解老师的不容易也特别心痛孩子的心理健康遭受着不堪的打击,学校抑郁跳楼事件的此起彼伏,孩子叛逆沉迷于游戏的种种逃避现象,无不暗示着学习生涯的无趣无爱和无成就感!
能帮一个是一个的心态让我特别愿意向孩子伸手,哪怕他只是被理解被接受被看见了一点点,对于他未来的整个人生或许都是一种非同寻常的激励的力量,因为曾经,无数个特别迷茫和困惑的日子都是来自我的学生时代的,那个时候,仅仅来自一个温暖的看见就足以支撑起后面一整段的人生……
所以孩子,但愿跑到我面前的你,会因为我对你的理解,给你妈妈出的一点主意而能够帮助到你,让你目前灰暗的生命泛出一些希望的光芒!勇敢一些,再勇敢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