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去世很多年了，每每想起奶奶，小时候的往事便历历在目。我时常梦见奶奶和我的童年，梦见奶奶轻轻的牵着我和妹妹的小手，呢喃着我们姐妹俩的小名⋯⋯
我的奶奶一生都生活在偏僻的山沟里，是旧时的家庭妇女，一生生了十二个子女，存活下来的只有六个孩子，这人间的苦，都被她吃尽了。我和妹妹都是奶奶带大的，隔辈儿带孩子总是特别宠，我奶奶对我们也不例外，但她对我们的宠，不是物质上的，而是那种精神上的“富养”。从奶奶身上我学到的东西太多，坚韧，善良，勤劳，节俭与豁达。多年以后，我发现有些方面像极了我奶奶，这大概就是潜移默化的作用吧。
奶奶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个子原本很高，老了，就佝偻了。她有一双小脚，标准的“三寸金莲”，经常摇摇晃晃地去追我那调皮捣蛋的妹妹，我时常提心吊胆地怕她摔倒。小时候很好奇她的小脚，问她“为什么要包脚？”奶奶叹气地回答我“那个年代，姑娘家要嫁人就必须包脚，不是小脚姑娘，夫家就不会要啊”，我继续傻傻地说“你不嫁就是啦，包脚多疼啊！”奶奶戳了戳我的额头，“你个傻丫头，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嘛”。当时的我一脸茫然，不明白小姑娘为什么从小就要包脚，只到大了才明白，缠足的陋俗非常残忍！奶奶是封建时代的牺牲品。
奶奶喜欢新鲜事物，虽大字大识，但酷爱学习。我读小学的时候，七十年代，居委会组织老人们学唱《国际歌》，奶奶一个字也不认识，只得悄悄地把歌本带回家，“逼”着我毎天教她识字，一个字一个字地认，认全后再唱曲，每天教一小段，乐此不疲，那段时间，家里充满了她带有新化乡音的《国际歌》，把我们全家人都乐翻了。
奶奶特别爱听《梁祝》的故事，不厌其烦地缠着隔壁奶奶讲，听到梁祝凄美的爱情结局时总是泪水涟涟，听完故事，无一例外会来一句“炼宝，你说下辈子梁山泊和祝英台会在一起吧？”我也无一例外地回答她“会的，会的，奶奶，您放心吧！”奶奶的认真和可爱，记忆犹新。
小时候，奶奶最喜欢给我扎好看的“冲天炮”，给我做大红色的小花褂，給我纳舒适的鞋底子，奶奶的女红很棒，纳的鞋垫针脚又细又密，从单鞋到棉鞋，都是奶奶一针一线费神纳出来的，舒适又暖和。奶奶给我的童年平淡又美好。
我常常想，如果她能活到我结婚的时候就好了。
不，我再退一步，她要是能活到我成年就好了。
奶奶节俭惯了，省了一辈子，什么好吃的也舍不得吃，哪怕是几粒糖果她也要用纸细心的包起来，留给我们姐妹俩，时间长了糖果都化了。稍微好的衣服也舍不得穿，要是她能活到我挣钱，我一定买最软烂可口的甜食给她，500块买的，骗她说五块。我一定买最舒坦料子的汗衫给她，她怕热，爱出汗。我一定买最好的晕车药，晕车帖给她，奶奶不能坐车，晕得厉害，这点我也遗传了我奶奶。
要是她能活到我挣钱，我一定把我能力范围内能弄来的最好的给她尝尝，试试，看看，摸摸。
可这是一个无法实现的奢望。
我注定此生只能欠她，欠她一段温馨与甜蜜。
（此篇文章是清明节就写下了的，一直未能修改出来）
2020.7.27 晏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