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里的平凡故事,要不经历,便是惊奇。
入湘十年,我变成了一个二十九岁的人。前几天儿子跟我视频,半月不见,连连叹喟一零后的皮肤真嫩,眼睛真纯净,儿子却关心玩具多过关心爸比,估计在嫌弃八零后胡子真长,眼神真彷徨。好多时候,我疑惑于自己是否有过儿子这样的纯粹日子,诧异于一个不可能有幼儿记忆的人居然能从孩子身上看见自己。
生命里的平凡故事,要不经历,便是惊奇。从前观人物事,一路遇见公园里给孩子擦粑粑的大叔,一路听到菜场边三毛钱的讨价还价,不解大好男儿何不志在四方,而今拖家带口蜗居四方坪,大把光阴掷在了去往马栏山的路上,给孩子擦粑粑的日子竟成奢求。
从前人生的分界线是毕业,小学毕业,中学毕业,大学毕业,每毕一次业便学人家矫情,写一遍“茫茫人海中我们在这个小站相遇,实属不易,且让我们珍惜这段缘分”。当时不明也不觉厉,而今好多年无业可毕,才匆匆想起当初的那些话真是至理名言,年少时一起疯一起玩的伙伴,你曾经以为整个世界就是他们,可是不知从哪一天开始,你们的人生已不再有交集。
拥有和失去的边界,是还能不能准确地找到。
有一万种人生,便有一万种因果,但这一万种其实只有两种。我听过无数别人对我怎么样我就对别人怎么样的故事,我也听过无数别人对我怎么样我却不能对别人怎么样的故事。我们常忘了的一件事是,构成了我们是什么样的人的,是我们说过什么样的话,做过什么样的事,而不是别人。
许多东西,总要在离别过后才知道拥有过,譬如青春,譬如黄金。最近看新闻,达官宅邸搜出的斤两屡创新高,没有一吨都不好意思去秦城报到,但想必官人家里多金,独缺一杆合适的秤。黄金跟青春真正的不同在于,青春跟屌丝作别,还会留在人生纪念,黄金舍官人而去,只好交付生人清点。
拥有和失去的边界,是还能不能准确地找到。我曾有过一枝精致的钢笔,苦于如今无用武之地,便珍藏于某个奇特的角落,却再也找不到了,这便是失去了。我还有过一个不足为道的理想,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然后像个大V一样跟这个世界谈理想,如今大事未捷,大V们似乎也不谈理想了。
你以为能给他花朵之待遇,他却在想,我草。
那时我做过一个行为艺术,是这样的:我在整日开着空调的办公室种过一株五叶草,每次看到他时,心里都会默念一个字:草。后来也许在办公室住不习惯,少了外面的风吹雨打,这草反而一天比一天焉儿,有天再去看的时候,已经挂掉了。草这种东西,真是天生傲娇,你以为能给他花朵之待遇,他却在想,我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