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把题目拿给我妈看的时候,她笑了。“小小的孩子哪里来的乡愁。”我默然。不想解释,大概也解释不清了。
每到临近过年的时候, 我都会特别欢喜。这份欢喜,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过年可以穿自己亲自选的、又看着我妈叠整齐放在衣橱里的新衣服,这是欢喜;可以收到来自七大姑八大姨的杂杂的红包,这是欢喜;可以堂而皇之地不写作业,还可以堂而皇之地出去玩儿,这都是欢喜。人们常说,现在年味淡了,动一动手指就算代替了拜年,就连放鞭炮,都因为污染环境而被限制。可对我来说,过年就是简简单单的欢喜,过年就是过年。
其实说到底,过年最让我欢喜的,就是那一碗盼了整整一年的冻白菜。
所谓冻白菜,就是把老白菜帮子、鸡脖鸡爪还有一些辅料一起炖了,放在冷的地方冻成冻。虽然制作方法极其简单,但因为各种各样的缘故,我还是只有每年过年才能吃到。对于我来说,这就是过年的味道。
昨天腊月二十九,我妈一早就把我拎起来,说:“六姨姥姥要来送冻白菜了,你快起来。”本来还闹着起床气儿的我,也顾不得惺忪的睡眼,套上衣服,就翘首以盼了。门终于响了,我从六姨姥姥手里接过一个冰凉的盒子。我知道,这就是我所朝思暮想的东西了。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在冰箱里,我开始了过年的大扫除。终于到了饭点儿,我妈下了两碗面,从冰箱里拿出了冻白菜。迫不及待地来一口,呀,还是熟悉的味道。凝成的冻在嘴里化成了鲜香的汤,鸡肉恰到火候,既不费牙口大啃特啃,也不过分熟烂没了嚼头。捧着这一年才能吃一次的美味,我差点就红了眼眶。
这就要谈到乡愁了。
身处异乡的游子,最为挂念的,不过是家乡的吃食。每一种食物,都承载着一个地域的风土人情,承载着对于故土的记忆。就像那如同江南流水一般翠绿的青团子,川妹子一样泼辣的老火锅九宫格儿,充满了京味儿与天子真气的豌豆黄,南京人绵绵又滚烫的老鸭粉丝汤。而我和这再接地气儿不过的冻白菜,还真有那么一段儿不解之缘。
我妈告诉我,在我小到被她抱着出去拜年的时候,有一回坐车晕车了,小脸儿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到了我三姨姥姥家,三姨姥姥拿出了一小块冻白菜里的鸡肉,放进我嘴里。那丝丝凉凉的滋味刺激着我的味蕾,整个小小的人儿竟生龙活虎了起来。从此,我便爱上了每年过年吃的冻白菜,乐此不疲。我想,这故事大抵是真的,我那趴在我妈身上吃冻白菜的场景仿佛还历历在目。这就是我和冻白菜最早的渊源了吧。
那这和乡愁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一年的间隔里,吃过学校食堂只能用来果腹的午餐,吃过家里姥姥做的家常便饭,吃过外边儿饭店的煎炸烹炒,可最想的,到底还是过年的那一口。就像离家一整年的浪客,过年回家就期盼着妈妈包的饺子,爸爸炒的菜。对了,这就是乡愁啊。总有一天,我也会离开家,到别处周游闯荡。到那时候,这小小的、现在看来有点杞人忧天式的乡愁啊,就会被无限地放大又放大了。想家,会想家的。
今天年三十儿,晚上一边吃着年夜饭一边看着春晚的习俗大抵是变不了的了。其实无论春晚被喷成什么样,每年该看啊,还得看。何况我倒觉得近几年的春晚办的也不算太差强人意。毕竟,看春晚就是图个热闹,图个喜庆,也算是一种情怀了,这种情怀,叫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