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花的树
那些开花的树就在那里。
它们是一直都在,还是一夜之间突然出现的?教人总是十分地想不明白。正是由于深陷在这样的困惑中,再去面对那些曼妙的身姿,眼前也就失去了许多现实感,多了半明半晦的意味。
去健身房的路上,总会经过那行栽种在大兴时代广场上的鸡蛋花树,只要轻轻地一个伫足,就可以清楚地看见石板地面上新落下的那些花朵,焕发出柔和的光泽,如语如诉,教人不忍移开视线。
记得最初移居到景洪时,我们的家就安置在城北,座落高高的花岗岩平台上。平地里高出来,最大的好处便是能够开门见山一一放眼望去,最壮观景物当然是城北隆起的高山——“山达山”。在房屋的后面,是单位内部直通的一条大路,路旁每家每户各自都有一条带状空地,在那里,爸种下了两种植物:木瓜树和鸡蛋花树。
开头的日子里,一直也没觉察鸡蛋花树的美,怎么能称得是上美呢?一条灰色的,表面起着斑斑点点,不时有溥皮龟起的粗大主干,上面简单分檗着几个分支;叶子肥厚大片,脉络分明,却潦草地集中长在了枝头,似乎只是要刻意显出下部的单薄狼狈。要将它和那些婀娜多姿的花树联系到一块,还真是需要十足的想像力啊。但,就是在这片粗劣的手笔之中,某种月白色的,只在中心处晕染出淡淡鹅黄的,温婉俏丽花儿却恬静生长出来,骄傲得仿佛古诗中的句子:
“北方有佳人
遗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听说鸡蛋花不但可以吃,用来调制蛋羹更可以治疗眩晕症,妈妈便时常在饭桌上为我们做这种蛋羹。方法也很简单:先把花儿从枝上新新鲜鲜打下洗好,卧在打好的蛋液里,再如常放进锅里一并蒸熟。唯一的小遗憾是,经过了蒸汽的高温,起锅时花色已有了改变,整个儿乌深下去,完全失去了最初的娇艳。我和奶奶,却都最爱吃这种鸡蛋花的蛋羹,说不上是在品尝味道,还是在体会某种小意趣。
那时候,爸爸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家人都午睡时打花儿,用一支自制的,兜着小笼的长竹杆小心探到树梢头上,只要轻轻一扭,花儿就断了枝,稳稳当当地落进小笼里。每次,他都并不多打,也就是那么几朵,刚好够放在我和妈妈的床头,却足以让我们在睁开眼来的第一时间里就能够感到确实的欣喜。
“花在枝头不好吗?干嘛非要把它打下来啊?”稍稍大了一些,我也会不解地缠着爸爸问。
“看啊,还可以闻它的香。”
爸爸却只是笑着说。于是,我便也学了他的样儿,头轻轻地一低,慢慢地把鸡蛋花举向口鼻之前,还别说,倒也隐约嗅出幽远的香味来。那是十分淡淼的芬芳气息,和后来爸常放在我枕畔的金缅桂比较起来,香味是大不相同的。至于那些金缅桂,攀上二楼窗台的金缅桂一一
却已然是搬家到城南后,爸在楼下忙着伺弄的另一种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