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雨的校园里到处都是阴沉沉的绿色,绿的有一点刺眼。那一排日本晚樱的绯红也被这湿漉漉的绿色吞噬,树下睡着一层层潮湿的花瓣。水泥路面上不规则的坑坑洼洼不断被行人各色的鞋底踩出五颜六色的波纹来,那水于是就发出喋喋不休的咒骂声。走在草边,小心翼翼呼吸着略带腥气的空气,各种花朵开谢的香气淡却有些沉重,长长地垂到地上。远处几棵移植失败的白玉兰树斜着光秃秃的枝干站在满眼浓烈的绿色里,尴尬地抬着枝丫把远处的天空划出几块落寞的裂痕。虽然充满了冷色调抽象的意味,但是这是一幅有特殊美感的画。来来往往的画中人应该没有人会发现他们置身于一片色彩浓重、颜料四处流淌的海洋。但是远远离开人群的我却有时间来收集这些零零散散美的碎片成摞地堆在脑子里,发呆的时候随意地抽出几片来随意组装。或者我走进了人群就会失去这个功能。和同伴们聊一聊时下火爆的电视剧;悄声议论一下擦肩而过的那款流行的风衣;抱怨抱食堂大厨口味的日渐残忍……一路走过,不会注意到有绯红色的花曾经开放过,只会大声疾呼让同伴注意自己裤子上溅上的泥点。
离人群的距离,产生无限的美。
习惯了群居,习惯了喧闹,大家不愿意看到距离。我们惶恐地缩小我们彼此之间的空间,在这广袤的人海,我们习惯紧紧抓住手边的一切。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安心,只有这样才能取暖。可是我们都忽视了,距离拉近了多少倍,存在的矛盾就被放大了多少倍。距离拉近了多少倍,观察美的像素就模糊了多少倍。
就像流行的鸡汤说的,寂寞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寂寞。孤独的人拥有安静的眼睛,不会随着人群的躁动而转动视线,因为他懂得自己想要截取哪段美妙的时光来收集。最终他能充分地享受自己发现的美,这些美有可能是关于某些人的情感,也许是为了某个目标而付出的努力,也许就是一个静止的场景,但是在时间过去了很久以后也不会失去沉淀下来的魅力,充满了踏实和坦然。但是我们要是钻进人群里去相互抱团取暖,虽然暂时赶跑了寂寞,但是却在渐渐丢失自我。我们自以为抓住了某些人某些事,可是时间一旦过去,那些曾经抓得很紧的东西都会像沙子一样从指缝中流走。留下的只有干巴巴的回忆,充满了抱怨和遗憾。
爱不仅仅是拥有。
和男朋友是高中时的同班同学,年少的我们害怕自己不敌距离产生的丑陋,我们单纯地以为人在一起,感情就永远不会消耗掉。我们报了同一所大学,每天都可以见面。成了所有同学羡慕的对象。可是我们自己知道,从来不会红脸的我们渐渐习惯因为鸡毛蒜皮的事而吵架。无非是我们都觉得对方离自己的心还是不够近,不够懂自己。越贪婪,我们就越远。慢慢我们似乎也能明白些许这样的道理,相互给彼此留下一些呼吸的空间。现在的我们都学会了该怎么保留自己,放开对方。留下充足的余地,相互才有机会靠近。
友情最不怕遥。
我给自己留下很多关于朋友的传统。比如说,每年至少和初中玩的好的几个哥们聚一聚,聊一聊。我愿意让高中的好姐们来我的学校,或者我去看她,频繁地。我觉得那一条条没有尽头的火车轨道并没有把我们的友谊切开,反而每次难得的相见都会因为距离的遥远而让人倍加珍惜。相见的时候我们心里没空想其他的,只顾得上表达思念和愉悦。我们不会因为隔着几座城市而渐渐疏离,因为时不时会收到对方几个无聊的鬼脸或者可爱的动图,因为我们不需要记着她也在我心里有重要的位置。
距离,不必然产生美,可是有距离的美,才不平凡,才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