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梅雨季节的时候,总是让人多一份惆怅,平江路烟雨朦胧,让原本人潮拥挤的人流,巷口深处传来的评弹声更是低沉沙哑。
千百年来这条巷子繁华鼎沸、枯荣落败,门前的小河仍旧是安步当车流淌到了今日,灿烂明媚,落寞阴霾,它都是那样云淡风轻,亘古不变。相思巷旁的那颗紫藤,有一搭没一搭地随风打转。
北野阑珊从家里跑了出来,任凭雨丝打在她的发丝、额头、面颊、直至嘴角。刚刚奶奶在平江路上卖栀子花,被城管呵斥了一番。奶奶立刻摆出一副市侩到底倚老卖老的样子与城管争执半天,最后拖着老迈的身体一瘸一拐走进家里。所谓的家,就是石头巷里,一处老房子。
巷子有些年头,房子也有些年头了。三百年,曾有一位才子沈复与雲娘居住在这,留下了一本【浮生六记】传奇爱情,也正因这荡气回肠的爱情话本,为这条小巷引来了一波走一波慕名游客,纷纷拍照留念。游客眼里断壁残垣是一种小桥流水的极致浪漫,对她而言却是苦不堪言的艰苦岁月。
雨水下的越来越急,北野阑珊只得躲进猫的天空之城,楼梯上明明灭灭写着:“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你的一句春不晚,我就来到了真江南。”
江南有碧绿的流水,洁白的小桥,敏捷的燕子,有灼灼凌霄,也有温婉的姑娘,这一切一切都是极好极好的,可为何有时仅仅只是想要安安稳稳的活着,不为碎银几两终日奔波,这样平淡的心愿竟那样遥不可及。
店肆的墙壁上,排满了信箱格子,“寄给未来”明亮的几个大字,赫然立在中央。 北野站在楼梯下,不经意的抬首望去,一个桀骜安静的背影,坐在方桌上写着关于未来的心愿。洁白的衬衫,洁白的鞋子,在泥泞不堪的江南烟雨里,他可以如此宁静云淡地坐在在那里,专注如同一幅静止的画作那般。
“这位洁白的少年,真是幸福,没有过早体会生活的苦辛。”北野痴傻地望着他,眼眸中霎时间失去了所有神采。
世上不如意的事情多了,好像愁苦总是多过甜蜜。与阿婆平江路卖栀子花的经年岁月里,北野遇见过形形色色的过客,他们如栀子花开了又散去,散去又开放,心里多少有些有苦。
今时北野站在楼下望着铅尘不染的他,怔怔出了神,头有些晕乎乎的,于是抬起脚步,独自踏上楼梯,步子是虚空的,像梦中踏着云端。她抬头看了看,灯火阑珊,明明灭灭,清风拂在青砖上,风铃随风打转,猫咪懒洋洋地趴在吧台上,绮窗外花木摇曳,也染了温柔,雨声不断。
“爱上一个天使的缺点
用一种魔鬼的语言
上帝在云端 只眨了一眨眼
最后眉一皱 头一点
爱上一个认真的消遣
用一朵花开的时间
你在我旁边 只打了个照面
五月的晴天 闪了电
有生之年 狭路相逢 终不能幸免
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 情动以后 长不过一天
留不住 算不出 流年”
店肆里,传来王菲的那首《流年》,阑珊觉得自己霎时就是那词中人,在世间的某一个角落,因一个洁白的身影,明亮专注的眼神失了魂魄。从此心里有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甜蜜又有些酸涩,只因那时太过年轻,没有想太多,等到明白那时,早已伤筋动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