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妾不是别人的妾,是她的名字,她从小都告诉自己,长大誓不为妾。
所以她学了一门手艺,想着有了手艺,嫁人就不需要凑合,就算嫁不了人,这门手艺,也能养活自己一辈子。
那就厨艺好了,民以食为天,想来没谁不爱吃好吃的。
她能做三百道菜,十余种宴席。
就不信还找不到一份养活自己的事儿!
黎明时候,一世醉乡门口,彦妾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又看了一眼身上洗的发白的衣服,咬着牙,进了门。
“老板,请问你们这里招厨娘吗?”
酒馆里的酒香,让她这个滴酒不沾的人也有些垂涎三尺。
闻着酒香,彦妾更加坚定留在这里。
“不好意思,这里是酒馆,不收厨娘。”
一个身着青衫,头发短到耳后,脸上带着笑意的男子温柔的拒绝了她。
这时没有客人,店里寂静无声,只听得到男子饮酒咂嘴的声音。
一
彦妾留了下来,她没有说服那个男人,是一个姑娘帮了她。
“小酒儿,彦姐姐的手艺怎么样?”厨房里菜香四溢,客人不多的时候,彦妾会给这个姑娘开小灶。
“彦姐姐做的菜棒极了,我都快咬掉自己的舌头了。”小酒儿的头埋在菜盘子里,首先印入眼的是浅蓝色褙子,再是淡黄色齐腰襦裙。头上圈着根蓝色头巾,脖子上戴着一个佛坠子。
说话的声音很动听。从盘子里抬起头,脸上的神情那叫一个满足。擦擦嘴,她说:“彦姐姐,你听说了吗?我们国家的……唔……皇后归天了,听说是难产,小公主生下来就夭折了。”
彦妾炒菜的动作顿了一下,“噢,是嘛。”
小酒儿盯着锅里的菜,“这皇帝,想来很难过了吧!”
“不说他了,小酒儿,我们都是小老百姓,管不了国家大事,吃好,玩好,把咱自己的日子过好,就很好了!”菜出锅了,“这是前面客人点的菜,快端过去。”
“好勒。”小酒儿察觉到,彦妾有些不对劲,心想等做完事再来问问发生了什么。
端着碟子,拿去给前院的客人。
这是一个父亲那掌柜愿意陪聊的客人。
“小酒儿,这时候也不忙了,你坐下陪着堂兄聊会天吧。”那掌柜介绍到,“这是你大伯的儿子,钱丞。”
钱丞看上去有些孱弱,展露笑颜与小酒儿见了礼。
小酒儿早听爹爹说他俗家姓那,但那是养父的姓,真正的姓氏是钱。
钱,乃国姓!
加上爹爹觉得“钱一世”没有“那一世”好听,便任性的不改回原姓。
钱丞看小姑娘入了座,很自然的给自家爹爹夹菜,“真羡慕三叔,有个这么贴心的女儿。”说完,夹了菜吃。
那掌柜再怎么跟别人炫耀女儿,暂时也不敢揭侄儿的伤疤,“你还年轻,总有机会……”那掌柜没说完,钱丞“啪”的一下放了筷子,“三叔,我突然想起家里还有很多事没有处理,改日再叙,先告辞了。”
风风火火的样子,不难看出他的实质是在恐慌。
这是见鬼了?
钱丞起身的时候有些摇晃,刚转身,便看到门口站着的女子……
一句“阿彦”脱口而出,喊完愣住了,一时半会,脑子里不知要说什么。
两人一个门内,一个门外。
僵持着。
彦妾是个自持力极强的女子。
此刻看到眼前男子软弱的一面,也顾不上曾经的对他有多少伤人之言和拒绝之语,跑上去抱住了他。
她刚从厨房出来,身上满是油烟味儿,钱丞毫不在意,也抬手紧紧地抱住她。
明明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仅仅一抱思念却更浓了。
“钱哥哥。”
“阿彦……”钱丞像是找到了突破口,抱着彦妾痛哭出来。
二
“我和钱哥哥是七个月前认识的,”彦妾和钱丞坐在同一条长凳上,钱丞软着身子靠在彦妾的身上。“那时候,我为一些大饭馆做菜,谁请我的价钱高,我就去那一家为他们做半天的菜。”
事情就在七个月前,彦妾在的镇子是个山水名镇,很多有钱人家慕名而来。
钱丞也是其中一个。
“你们饭馆的厨子做菜那么好吃,那个钱公子也嫌弃了?”彦妾正在自家的屋里睡觉,被一个经常合作的饭馆老板请来救场。据说来了一个有钱的公子,不游山不玩水,专门找本地好吃的东西。老板想着让自家厨子好好露一手,没想到他找了多名厨子都被否定了,只好找彦妾帮忙。彦妾也不拿乔,问了钱公子的一些详细信息。
“什么口味儿他都说不好吃?”那他到底爱吃什么东西,莫不是逗人玩?“你们如此用心他都不满意,我倒要看看他会吃什么东西。”
带着一股挑战和好奇的心理,彦妾只做了三个家常菜端了过去。
她眼前的钱公子,三分病态也掩饰不了他身上的贵气。
“三个菜?”跟在钱公子身后的仆人有些不可置信,“我家主子一顿饭至少十个主菜,三种汤,才勉强夹几筷子,你们这儿侍奉的越来越不走心了……”
仆人还想说什么,却见主人已经动了筷子,隐隐有再吃一碗饭的感觉。他激动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彦妾看着自己的菜被吃完,对那老管家的不满也消散了许,她高兴,钱公子也很高兴。
“多谢彦姑娘,让我吃饱一顿饭。”钱公子打了个饱嗝,顿时浑身有力了许多。
“好呀,好呀!”老管家尖声尖气,把彦妾看作了救命恩人。“彦姑娘,我家主人半年没有吃饱一顿饭,大夫说他这是厌食症,急得家里的主子都不知如何是好,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也是忧心忡忡,您这菜,救了我们家主子的命啊!”
“原来如此!钱公子吃饱了去院子里消消食儿,别再整天闷在房间,闷久了会闷出病的。彦妾告退。”
“姑娘,我几乎半年没有吃出饭菜的味道,若方便的话,给我三天时间,就三天,让我吃饱吧。”钱公子的声音很温柔,他的神情让彦妾不忍心拒绝。
“好。只是我想知道,钱公子从我的饭菜里出了什么味道?”彦妾做的是药膳家常,她还不信对方能说出“一嘴药味儿”之类的话。
钱丞说,“人间烟火味儿。”他抿嘴笑笑,露出两颊的酒窝。
此后三天,彦妾专门给他做菜。
一人在厨房,一人在客房,没有交际。
三
第四天,老管家端上桌子的菜又变了花样,钱丞有些期待:今天她又做了什么?
尝了两口,又吃了一口,“刘公公,这不是彦妾做的菜。”
刘公公赶忙上前,“主子,彦姑娘昨晚就离开了。彦姑娘说主子是油腻的东西吃多了,加上心情不好,才导致的厌食之症,她用药膳帮您清理肠胃,您爱吃的几道菜她已经交会厨子做了,昨天下午的菜就是那个厨子做的,我们发现您没有再厌食,才敢让彦姑娘离开的。”
不知为何,钱丞捂着胸口有些想吐,急的下人们团团转。赶忙去请大夫,刘公公留了个心眼儿,叫人去找彦姑娘回来。
彦妾来的时候,大夫已经走了。
她没想到厌食症还有反复发作一说,又留了七日。
这七天,钱丞会时不时溜进来偷看她做菜,还想着帮忙烧火,搞的厨房乌烟瘴气,两人脸上都是灰不溜秋的。
时间久了,一种莫名的情愫在两人心头生长。
钱丞先忍不住,找到彦妾表明心意。彦妾欣喜,也说了自己的心意,却让钱丞为难了。
刘公公被钱丞拉来单独谈话,有些受宠若惊,听了主子的问题,说了一下他的想法。
“女子没嫁人时总会幻想自己等梦中人是什么样的,一旦真的爱上,就不会在乎他的身份地位以及其他的一切,爱情是盲目的,主子只需要给她一点无关痛痒的承诺,女子便会为了这个承诺拼尽全力。”
“可她说誓不为妾,可我……我的嫡妻,就快临盆。而且我觉得,彦妾不会是公公嘴中那般的女子,她若转身,便是决绝。”
“你倒是挺了解我。”彦妾推开门进来,一时不知如何说,只好将手中的姻缘符扯烂。“我以为我遇上了良人,原来也只是来消遣我的。你既然有家室,就不该招惹我。”
“大胆。”钱丞到嘴的解释被刘公公的声音压了下去,“皇上面前,不得失仪”
“何况做皇上的妃子,那是天大的荣幸,彦姑娘,我家陛下对你的喜爱,咱家也是看在眼里,不过就是再爱,也不会为了你去废掉皇后。”
“呵,原来你真是皇上。”彦妾猜出他是贵人,更大胆猜测,他就是国家的主人。“也是,从一开始,你就是以主人的身份出现,你是这个国家的主人,也就是我的主人。”
彦妾行了一个标准的朝中臣女见到天威时的礼仪。
“臣女彦妾,见过陛下。祝陛下与娘娘白头偕老,一世安康。”她说完,转身而去。
前钱丞一时没想到拦她,等想到的时候彦妾已经不见踪影。
他派人查出她的身世,是尚书大人一个妾室生的女儿,一个不被家族承认的女儿。
钱丞找过彦妾几次,彦妾没有跟他闹脾气,只是说:“恭喜你,有一个爱你的妻子。不管你爱不爱她,在你面前,她先是妻子,再是皇后。她为你生儿育女,你就不该负她。负她,就是负我。爱她,也是在爱我。”
彦妾这话,堵的他找不到理由反驳。
可他还是三番四次的去找彦妾,彦妾无奈,收拾了东西,趁机跑了。
她这一跑,钱丞决定,收回心,尝试着去爱皇后,就在这时,皇后难产,幼女夭折。
尾声
“当时皇后躺在床上,满是鲜血,她说,她爱朕,也爱着朕喜欢的一切,她知道朕对她好是因为阿彦,临终前告诉朕,不要觉得亏欠她什么,如果可以,把心爱的女子,娶回家。”钱丞坐直了身子,“阿彦,三叔,因为朕的退让软弱,优柔寡断,已经造成朕的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儿离世,此后一年,朕归为她们母女二人守葬,同时重新对朝局洗牌。”
“三叔,我把阿彦交给您,一年后,我会从这里,把她娶回家。”钱丞这回的话,让人毋庸置疑,也不容人回绝。“阿彦,别再逃了。你的饭菜,我已上瘾。”
“额,那你先逃什么?”
“我那不是逃,是一眼就看出像是你做的菜,尝了一下确定是你做的菜,我得抓紧时间,去厨房堵你的人。”
“那皇后了……”
“只希望她下一世,能在对的时间遇到一个待她如珍宝的人。”
自己这一世的事情都无法预料,那管得了别人的下一世啊!
无情也好,自私也好,一生就这一回,只能无悔!
齐悦梦想社群第5周第1篇总13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