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空气中有一种雾霾,淡淡薄薄的,看起来很疲惫。人人都觉得是京平城市污染严重,空气质量差,但看着那一团不深不浅的雾气,带着温柔醒来的昏黄,竟然给同样迷茫的傅长远一点安慰和疗养。
“我要在淡淡的太阳短命的日子,临窗把喜爱的工作静静做完。”
穆旦的这首诗,小傅在心中默念了几遍,成群耸立的风在簌簌抖动的树影前转了个身。
两个人不知不觉已经绕了整个小区一圈,回到房间后,双双疲惫的躺在床上。男孩想起了走之前还未兑现的话语,脑袋空空的,没有半点想法,他想等着女友先提起,后续的操作再见机行事。
通常男性在这个时候都会变得紧张,有一种由内而外生出的压力,同时会觉得,亲昵这件事对于生活中那些大事而言,太不值一提,原本提前准备好的心情,竟一下子就消散了,一丝半点的欲望也激不起男孩想午休的想法。
“宝宝快来,等会儿把灯关上,躺在我这边。”
傅长远乖乖的躺在床的左侧,像一个刚出生嗷嗷待哺的婴儿,余秋不知道还在收拾什么,一边翻翻衣柜,一边倒腾一下桌上的东西,总觉得她有干不完的事情。磨磨唧唧的,男友心里暗戳。
他翘起二郎腿,双手呈自然姿态摆开,窗帘拉上之后,整个密闭的空间依然能透出明亮,隔着一层纱子,阴阳两隔,晨昏相接,带着一种私密而诱人的金黄,冷冷的,软软的,像是寂然过后涌起难以掩饰的失落,他总觉着,看着这样的色彩,时间也倒退了三十年,但一天中这样的时候是屈指可数的,傅长远又不禁落寞了起来。
他对于历史的旧时光,总是抱有一种超乎常人的悲悯和同情。
傅长远凝望着那一方绰绰的帘子,有一种头晕的感觉。他能感到那些被时间带走的永恒,那些祝福,闪闪发亮的脚步,同时带有丰盛和衰败的可能。女友还在一旁倒饬着,心虚着,为马上要去做的那件事情准备着。傅长远已经不再期待什么了,好的坏的也许都会在同一时间发生。
他在这一刻觉得自己是高傲而自由的,身体里荡漾出了一种丰满的绝情。空气中的色彩开始发紫,这周围的声音也都开始变得森森黯然,只有一两次物体碰撞声,余秋的动作很轻,她一直以来都是这么一个小心而谨慎的人,从小就能学会察言观色,男孩的困意一瞬间又起来了,房子里充斥着一股灰蒙蒙的阴霾。
他半合着眼,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
“好了好了,我过来了啊。”余秋跨过男友远来到了床的另一侧,傅长远的身体能够感觉自己的右侧凹陷了下去,她离开之后又成曲线般缓慢的恢复原状,温吞又漫长的等待变成了一句我爱你。
“宝宝。”余秋的声音娇俏的传来。
这一切从这开始就变得不受控了,这是所有罪恶的源头,也是无可遏制的走上歧途的起点。
“嗯,怎么了?睡觉吧快,我都困了。”
傅长远自觉的把手枕在余秋的头下,女友撩拨了一下头发,预示着他还有什么事情没做。男孩转过身来,侧着睡,另一个手把玉嫩的她伏在怀里,同时轻抚着余秋的后背。她的皮肤洁白光滑,傅长远像抱着一个白色的小兔子,他用力的呼吸着余秋散发的每一阵气息,若有若无有一阵桂花的清甜,肩膀的力气越缩越紧,似乎想将她整个人都吃进肚子里。
“哎呀宝宝,喘不上气了都。”
余秋的头部这个时候正好位于在傅长远的喉咙处,轻轻的说着话,那种感觉就像是在男生的喉结上娇柔妩媚的弹着琵琶曲。
她似乎是在用手指,点触着傅长远那凸起来的一小片坚硬。这个举动使男友的身体麻酥酥的,他的行为也可以更加大胆了,于是他顺势把腿将余秋揽过来,紧紧的缠住在他的胯下,余秋这个时候似乎什么都不能做,看起来十分被动,却也只能享受着,等待着,听任男友的摆布。
傅长远开始往下移,鼻子在她的长发间游走,那乌黑秀亮的颅顶,像一个神秘的宫殿引诱着他,男生的浅唇被头发绞着,有一种说不出的爽感,他的舌头抵起来,与温柔冰冷的额头相接。这还不够,小傅用右肩不断的撑着床底,还要继续往中部滑动,直到两个人的目光如闪电般对峙,激动雷火的接吻,层层叠叠的死亡和新生,无所理由失去意志的蔓延开来。
两具躯体紧紧的缠在一起,当彼此的灵魂相互折叠,肉身便是一种极致的泄压体验。
傅长远直起身子,把余秋牢牢裹在自己的下方,他的双手和双脚之间成一个“几”字形,蜷缩在底下的余秋尽情的盼求着他的舌尖挑逗,左右手都被男友的触着,挣扎不开,她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只有心脏和嘴巴在跳动。
温和又沁润,他的嘴唇真软,咬起来像花瓣,闻起来如月光。
傅长远缓缓的解余秋的衣服,看起来熟练无比,双眸渗着深沉的光泽,男生并不知道,此时感到的是害怕还是拘谨,再合上时,已经是又一阵的搅动乱颤了。傅长远保持着这种欲望,尽可能的不让自己过多的置身于世外,他知道,性是爱情如日中天鼎盛时的一次结晶,他从来也不抗拒,甚至于不会有意识的去区分,这是情欲还是一次无边界的悸动。这场暴风骤雨如果来了的话,那就以和风细雨的姿态去迎接它,如果没有来也没关系。
他们两个人的第一次,就这样,因为爱而毫不犹豫的奉献给了对方,且双方并不感觉到遗憾。
而随着时间的相处,发生这种行为的频率就像抛物线一样,到某一个地方达到了顶点,随后便开始出现平稳且有幅度的下移。傅长远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的反应,或许是在余秋身上,他找不到可以继续探索的地方了,可余秋却像是一个凶猛咆哮的野兽,不到目的誓不罢休,这种念头一日比一日凶猛。这种思想上的转变,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区别,还是因个体的差异而呈现出爱的厚重呢?
就像两团毛线混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让人一时完全无法分清。
于是只能凭着性子,一步一步前行,面对客观真相折射出心底的波影,映照人类本质里老练又皎洁的漆黑。这只是一个过程,一切都兴致盎然,始终在做梦,傅长远从未停歇过,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上陈旧而久远的那股韧劲,在这废墟之上,令人印象深刻的肌理之交,他发觉,自己的感受伴着余休轻微的哼吟,变得无比粗粝,这样的热情并不仓促,却在彷徨而行。
余秋身子转了过去,露出洁白如曲线山脉的后颈脖,男友接势伏在他的背上,他抬起眼睛,直瞪瞪的注视着这赤裸的酮体,这是一副美丽、水汪汪、楚楚动人的身躯,他的脸不停的一直摩擦着,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之情。
单调的时钟声滴答滴答,搅动着灯光里暧昧的光波。他们一起颠沛许久,在床上肆意的释放自己的野性,但声音却始终不敢太大,房子并不十分隔音,做起这种事情来,两人似像在偷情一样,要是被其他房客听见,那岂不是一种丢人到无地自容的尴尬。但这始终阻挡不了余秋盛情难却的激情,有好几次,傅长远都提醒她,声音小一点,下半身抽搐的幅度也不敢这么急促了。
傅长远的血管上放射着朱红的光,整个身子不停的往后仰,颤抖着,心醉神迷于这次抒发。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到这个点上了,纠结与犹豫无论是对自己还是余秋,都会是一次不愉快的体验,他不想背负着日后悔过的罪名。
余秋的目光渐渐变得失神,额头上点起了淡淡的汗珠,声音也变得似有若无,没有了一开始的热烈与痴狂。
“宝宝好累啊。”
傅长远靠过来,手指抚在余秋秀色可餐的肩上,火热的嘴唇伸进她粉嫩舌头里,似乎要再传递给女友更多源源不断的能量。
他们两人半跪在床上,傅长远用双臂围困住余秋,窗口泄下一丝金灰的光,耀出千万个沸腾的斑点,余秋的耳边尽是男孩粗粗的喘气声。正午的房间,昏幽而怅然,两人都像是为了逃避着什么,彼此协调各自的磁极,跟随宇宙间每一次跳动的韵律,恢复一些与此抗争的英勇。
可能是因为积攒了太久了吧,这种能量一直以来是不多见的。
傅长远流着汗,沉甸甸的沿着床沿坐下,他的双腿软弱无比,像是喝了一杯浓烈的葡萄酒,脚底薄薄凉凉的,大脑飕飕的冷。余秋扭过身子,在床另一旁躺着。
“宝宝,怎么了呀,是不是困了?”
傅长远贴心懂方余秋盖住被子,“别着凉了。”见女友似乎并不愿意说话,他便再问出一句。
“要喝杯热水吗?”
余秋这时才淡淡悠悠的挪动着身子,嘴里的话语轻飘飘的,“嗯,好,不用倒太满,我就喝几口。”
她拉起被角盖住那一具已然不再诱惑的身躯,犹如一场烟花过后的美丽。整个房间忽然寂静无声,两个人彼此都心照不宣,可又因为越过了成人的红线,说漏了心事,羞愧无比。
男生整个人软塌塌的瘫倒在床上。
他的整个胸腔被关掉了运行键,似乎只得维持不到半小时的机能。这本就是一场错误,他也无力再去弥补,于是只得颤颤巍巍,接过世间递过来的惩罚书。由于已经生出过要分手的念头,因此继续这样相处下去,对余秋来说,损失太大了,傅长远的自我也因此背负了沉重的道德感。
这种晦暗的念头,跟随着身体的疲惫,一同阴阴的压着他,有时候绝望的感受类似于平静。
目前,自己模糊的迹象,黑魆魆的想法,连做出决定的信念都没有,他怎么样才能把这种挣扎的心情分担给女友呢?而这并不是一次承担,而是一次断裂,他并不觉得女友能够感同身受,因此只能自己独自其然的吃着这纠结的苦,对抗着爱情这场早已设下陷阱的骗局。
这样的生活像是撒了盐的白开水,有一种略带腥味的咸。
情侣背对着身入睡时,他们各自在想些什么?
当他们搂在一起时,又会有怎么样不同的触动?
爱到底是一次无所保留的承受,还是一人一半的遐想?
在这十平米不到的房间里,傅长远的思绪像瀑布一样涌现着,拥堵着双眼,逼迫着心脏,从嘴里、耳朵里、脚底下,不受控制般的裸露出来。他担心女友会因为自己的情绪问题而陷入不可取的内耗,但事实并没有如他想的这样,他更感到一种锥心刺骨的难受。
看着余秋早已入睡,傅长远也缓缓闭上了双眼,他的下半身就像是被人挖了一块空了出来,感受不到肌肉的存在,有一种坐海盗船时的失重感。被拓展的感受再次确认了身份,这所有的事实都是一次明证,可傅长远却假装分不清,何必要自取其辱。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分明都是你行我愿的事情,为什么要因为性而扭曲掉爱情之中其他的感受呢,就好像性是一栋楼房的地基,而在其基础上建立的那些,即使发挥着更大的效益,也绝不能忽视底层建筑的重要。之所以需要这样考虑,是因为这段情感的核心问题已经发生了,如没有地基便不会再有其他的交织综错。
当然还有很多其他的因素,困扰着傅长远的选择。但和那些相比起来,余秋更看重的是这一点,他是知道的,余秋亲口承认过。
他最近这一个月需要做的便是通过构造,把这一件事在女友的眼里合理化,在它即将引爆起炸药的那一刻,周围受灾程度最小。对于逻辑严谨的男生来说,这是一件系统性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