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持续的高温让我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躲在空调间里,站在窗口,透过玻璃看到外面白花花的太阳照得世界万物都在闪闪发光似的,我就觉得头晕。
晚上吃过晚饭便给妈妈去了个电话,嘱咐她这么热的天气不要出去干活儿。
妈妈接了电话,我第一句话就是:“妈,吃晚饭了吗?”
其实我知道,他们早吃了晚饭,太阳还没落山的时候,爸爸肯定就把小桌子小椅子搬到屋前的水泥场上了,水泥场上刚刚用井水浇过,正吱吱吱吱的发出吸水的声响呢。
桌子上放着煮好的玉米糁粥,一碗醉泥螺,一碗咸鱼干,一碗黄豆炒咸菜,爸爸也已经倒上了一盅酒,就着小菜一小口一小口的咂巴起来。
妈妈说:“早吃过了,坐在房里看电视呢!”
我又不放心的问一句:“开空调了没。”
“开了开了,你爸早开了。”
“嗯,那就好。”我放心的嗯了一声。老家的空调是两年前刚刚装上的,爸妈的思想工作做了好几年,才同意装的,他们总说:“我们海边不热。”
即使装了空调,他们也总是舍不得开的,都要到每年最热的那几天高温才舍得开。
“我们过去没有空调,不也好好的,现在的人都变朽了。”妈妈在电话里唠叨一句。是啊,过去没有空调是怎么过来的呢?
最近伴随着高温,朋友圈里转发着很火的一篇文章,《没有空调的年代我们是这样过的》,图文并茂的描绘出那个年代的夏夜,每个画面都是时光的痕迹。那样的夏夜我也曾走过呢。
那些遥远的夏夜,在记忆里渐行渐远,却依然清晰如画。
不管多热的夜晚,妈妈总是在昏暗的灯光里织鱼网的。明间里一展日光灯,头顶上是呼啦作响的吊扇,脚边是一盘绿色的蚊香,点燃的一端,一闪一闪的红眼睛似的。这是妈妈每个夜晚的标准配置。
妈妈坐在矮凳上,一手拿着梆子,一手拿着梭子,双手不停歇的穿梭在鱼网里。
妈妈还规定我要上好三十把梭子,(上梭子就是往梭子上绕上织网的线)才肯出去跟小伙伴们疯,我嘴里不情愿的反抗着,却又不敢不把妈妈吩咐的活儿干完,那时的自己总是心急火燎的边上着梭子,边伸头到门外注视着伙伴们的行踪,当然,小伙伴们大都有同样的任务。
有几个已经完成任务的就又叫又笑的开始在房前屋后跑了,听到那些声音,心里便更加着急,手里便加快了速度。一不小心,一把梭子因为自己用力过度,断了。妈妈便在我屁股上使劲敲两下,厉声道:“再不好好儿上,就不许出去玩。”
我便撅着嘴垂头丧气的把断了的梭子上的线拆下来,重新绕到另一把梭子上,心里却沮丧的快要哭出来了。等任务终于完成了,便呼啦一下跑出门。
有时候是去听隔壁姐姐讲故事,模模糊糊记得那个姐姐讲的是《鲁滨孙漂流记》。每天晚上她身边都围着一大堆小孩。都对那样的故事着迷。
有时候是几个女孩子约好了染红指甲,八个指头包的像小粽子似的,(话说食指是不可以染的,老人说,食指染红了就会烂掉)包好了,便相互嘱咐一句:夜里放屁的话就不红了。
第二天要是哪个人的指甲没有那么红,一群人便大笑的指着她说:“你放屁了。”
那个女孩便面红耳赤的低着头无话可说。
当然,我们玩累了回家睡觉的时候,妈妈还在那里织网呢,不把那几十把梭子上的线都织成了鱼网妈妈是不会去睡觉的。
其实童年里,不管是炎炎的夏日,还是天寒地冻的冬夜,半夜醒来,看到的大都是妈妈在织网的画面,昏黄的灯光里,妈妈的背影那么清晰而明亮。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妈妈的夜晚不再织鱼网了,也许是从机器代替了人工的时候吧!不过 ,妈妈的夜晚却又被另一项活计占领了,那就是织外贸。
从各式毛衣到围巾,围脖,袜子,毯子,披肩,手套……
每隔一些时日就换一种花样,我有时候奇怪,妈妈就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家庭妇女,然而不管怎样复杂的花样她都能学会,而且每次都要强的比别人织得多,织得好。
一张凉席铺在地上,吊扇,蚊香,这又成了妈妈新的标配,妈妈坐在凉席上,跟那些暖和的毛线打起交道来,每隔一会儿妈妈就要去洗一下手,因为天气太热了,手上全是汗。
夏天的夜晚,妈妈便又在各种各样的针织品里度过了,当然,我的活计也从上梭子变成了绕线团,就是把一支支的毛线绕成线团。同样的,我依旧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手里绕着毛线,心已经飞到外面的伙伴们中间去了。
美好的时光总是在一边气恼又一边怀念的模式里渐行渐远,妈妈现在不再那样的拼命赚钱了,吃过晚饭会和爸爸一起去外面走走,消消食,然后回来看电视。爸爸喜欢看新闻,看天气预报,妈妈和大多数的妈妈一样,喜欢追剧。
有时晚上没有好看的电视剧,妈妈还会唠叨几句:“无事可做的日子真不好受。”
也许妈妈会怀念那些忙碌而辛苦的夜晚。会时常的想起那些渐渐远去的时光。会在空调间里跟孙子说:“我们那时候夏天的晚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