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想起烤棒子,眼前仿佛就会升起一股灰烟。
这个棒子,不是孙悟空手里的金棒子,而是玉米的别称,也有的地方称为“玉茭”。我们这儿爱吃棒子,且有多种吃法:水煮棒子,蒸棒子;把嫩棒子的籽儿抠下来,煮进棒子磨成的糊度里(棒子面粥),又甜又香;还可以团成团,做贴饼子,里面放些白糖,咬一口甜到心里。
而烤棒子的吃法,最原始,最能保留食材本来的味道。这种味道悠远绵长,十多年过去了,依旧存留在胃的最深处。
暑假快开学的时候,天气闷热,地里的棒子将熟未熟,最嫩最甜。午后,小伙伴们聚在某个同学的家里,在结束了长时间的游戏(打升级,魂斗罗等),肚子集体会饿。缺乏零食的年代,最好的零食都在菜地里:生茄子,西红柿,带刺的黄瓜,吃一口满嘴泥的胡萝卜。这些“零食”虽然顶饿,但不解馋。要说美味顶饱,还得是烤棒子。
玩累了,大家碰头商议烤棒子,分工明确,分头行动。你找个空地搬砖头垒灶,他找些柴火生火,我窜到地里偷棒子,再派一个人地头放风。
偷棒子,可是个技术活。既要胆大心细,一下一个棒子,快准狠。还要能一眼辨老嫩,发白的饱满的是嫩的,干瘪的发黄的是老的。实在拿不准,用指甲一掐就知道。
万事俱备,就差烤了。
用洋火燃起破本子或碎皮子(00年代,我们这有“补皮子”工作),这叫做“救火”。火燃大了,放一些烧的久的树枝、木板或棒子芯,防止中途熄灭。随后把棒子排列放在砖头灶上。棒子的外衣可不能剥光,也不可太厚。棒子脱光直接烤,没一会就成包黑炭,一吃满嘴黑牙;外衣太厚直接烤,时间长,等得心急牙痒痒。需得不薄不厚,符合中庸之道才行。
一人架火,另一人不断翻动棒子,保证面面俱到,不偏不倚。棒子湿润的外衣在火的炙烤下,逐渐变干,热的水蒸气像汗蒸房一样,熏蒸着里面的玉米籽。直到外衣层层被烧掉,棒子的香味也变得越来越浓郁,飘摇而出。彼时,伙伴们的口水都聚成一片海了。待到最后一层薄衣烘干,烤棒子也就大功告成了。
人手一个烤棒子,美滋滋地吃起来。有人从兜里摸出方便面料,洒在烤棒子上,味道更有特点,简直就是外国的烤牛排。一人笑着骂道,你吃过烤牛排吗?你知道个屁!大家乐了,吃着棒子差点呛到嗓子眼。
棒足肚饱,个个嘴角都抹上了焦灰。咧嘴一笑,嘴显得更大了。
砖灶里的火堆或明或暗,大家提议远离火灾,珍爱生命,决定用“圣水”浇灭。正当几股圣水齐头迸发,火堆发出强烈的呲呲声音时,一个大人突然出现在了身后,大声喊道:
是不是恁这一伙奥发艹蛋了,偷俺地里棒奥兰?叫我找恁家类!
小伙伴们急忙擦着嘴上的灰,嘴里连忙说着没没没,匆忙提溜起裤子,一溜烟跑散了影子。
空地上的大人,闻着圣水与火交融的味道,闻着残留烤棒子的味道,或许并没有真的生气吧?大概和我现在一样,也会回想起童年的味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