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然沉黑,屋外是苍山洱海的静谧,站在窗前的二哥愣愣的望着这一切,百无聊赖的点了根烟,烟火一明一灭间照亮二哥惨淡的面容。二哥还是没弄明白,怎么命运总是时不时就和自己开个玩笑什么的,从没正经过。
二哥想过逃走,远离尘嚣,结果在大理的碧水蓝天间逍遥了这几年,最近心脏总是时不时的提醒二哥,它累了,二哥感觉到了,感觉到了丝丝的痛,感觉到了它偷偷的回到了往日的……
自打三儿他们到大理祸害了一回以后,二哥就不太在状态了。有一回上着课,正给学生们讲“望庐山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多么豪迈,多么壮美,讲着讲着断片儿了,二哥迷茫的望着学生们,不时转头望望窗外,喃喃自语:我在讲什么,我在干什么,我在哪儿呢……学生们吓坏了,几个胆子大的站起来开门飞也似的跑去给校长送信儿。校长一溜小跑着到了教室,急切地问:这是怎么了?一边伸手抱住二哥有点摇晃的身子,接着二哥就直愣愣的倒在校长怀里。
二哥躺着床上,忽然觉得心口疼,疼的要命,他喊,却没有声音,想睁眼看看,眼皮却沉的抬不起来。感觉一只手拂过自己的全身,一张温暖的脸颊贴在自己额头上,很熟悉,却又似乎很遥远。挣扎着起身,黑沉沉的屋子里只有自己,二哥细细回味着刚才的感受,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梦境?
接着躺下,不一会儿,看到三儿、狗剩儿……一群发小儿围坐在一张桌子旁,喝着啤酒瞎白活,一个个的都那么精神,怎么看都跟打了鸡血差不多。不为钱,不为利,就哥儿几个凑一块儿就穷开心,看着他们都那么高兴,二哥也觉得真tm难得。隐隐约约听到他们好像在谈论自己,“二哥仗义,啥时候也没吃累过弟兄们,弟兄们有难二哥从来没拉后过”,“二哥好人啊,就是怎么这么不得劲儿,弟兄们一起多乐呵”,“二哥真操蛋,不声不响跑了不说,去找他他还没好气儿”……听出来是三儿的声音,二哥急了,敢背后说我坏话,三儿这是要造反,冲着三儿就喊,你小子胆儿肥了是不是,敢背后念叨你哥。可声音好像淹没在大雨里,又向是隔着几层玻璃,他们都听不到。二哥急了,抡巴掌照三儿的后脑勺儿就是一下,就听稀里哗啦一顿乱响,二哥睁眼一看,自己把床边桌子上茶壶茶杯都扫到地上打碎了。
二哥睡不着了,也不敢睡了,静静地的坐在窗前,双眼凝望,梦境中的一切那么真切,真切的就如同在眼前,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耳边似乎一直听到内心的不屈呼喊。
二哥一大早就去找校长。一进屋,校长有点诧异的忙站起来,这么早,身体怎么样,有什么问题吗?校长关切的问。二哥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如何开口,局促地欲言又止。校长又问,是不是身体还是不舒服?二哥内心里跺跺脚,咬咬牙,反正也得说,也不能弄个不辞而别啊,开口道:校长,我要走了,还回去。校长楞了一下儿,怎么?我们这里有什么做的不到位的吗?您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啊,我绝对尽力,孩子们需要你,乡亲们也都舍不得你啊。二哥长长的叹了口气,校长,不是,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没法儿平复自己的内心,心里还有好多舍不下,这段儿时间又增加了好多难以忍受的苦痛,我要回去看看。
二哥几乎是以从来未有的速度,马不停蹄的回到京城。循着早先的记忆,脚步不自觉的走进胡同口的小馆子,果然,三儿还真在,依然是山吹海哨。二哥站门口叫了句三儿,三儿一回头,看到二哥,急着起身,没转利索,被凳子绊个趔趄,跑到二哥面前,五尺高的汉子,满眼噙着泪,紧紧抱住二哥,哽咽道,哥,终于回来了,天天盼着你呢。二哥心里也酸酸的,回来了,想来想去,还是舍不得弟兄们,一起苦过累过,风里雨里滚过来的,舍不得……
三儿抄起手机招呼人,不一会儿,小馆子外面开始聚集了些车,透过玻璃,二哥看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众人涌进来跟二哥打招呼,还是和以前一样搂脖子抱腰,虽然当了老板什么的,一张嘴还是那么平民化,用二哥的话说,挣了那么多钱,还是那揍性。
看着胡同里一起混大的这帮小子,二哥忽然觉得心里空唠唠的感觉没有了,踏实了,沉静了,再也没有那种不知所踪的漂浮感,又有根儿了似的。二哥又做回了自己,做个简单的人,简单的生活,简单的付出,不索取什么,也不强求什么……
人生很短,不要因为正事儿耽误了自己内心的向往,二哥语重心长的教导身边的弟兄们。
第二天,天还没亮,二哥一个人骑个单车,沿着曾经是那么熟悉的路,不紧不慢的骑着,捕捉着点点滴滴,风在他耳边轻轻的说着,二哥平静的听啊,好久没跟二嫂这么聊天了,二哥脸上微微的带着笑容,好像那曾经最最平凡的日子就在他眼前,好像二嫂就在他的车后架上坐着。
点燃香,二哥坐在地上,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看着那冰冷的石头上那灼心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