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嫁给泓凛不是她的幸运,不但害了族人,还成为了魔界的孽!五百年的夫妻,只换来一句魔族余孽,死不足惜。白芨不知道她究竟何处做错了,直到临死,她才惶惶明白。她错的不多,只一处,却波及一生。她错在,爱上那个男人……
第1章 兰因絮果
世间之可惜,不是从未爱过,而是兰因絮果,不得善终。
从前白芨以为,她于泓凛的钟情,可抵桑田沧海。
可成婚的五百年,泓凛明白的告诉她,什么叫做一厢情愿!
眼见着月上中天,窗外寒凉越发厚重,泓凛依旧不见身影。
“你何时回来?”
指尖闪烁的传音术久久没有回音,白芨眼中蒙着的苦涩愈发的深沉。
五百年夫妻,白芨总是不信,在泓凛的心中,没有她半分位置,即使他连看她一眼都不屑……
所以,她总是想试试。
“吱呀——”殿门被推开,正是亥时过半。
门口处的男子脸色冷沉,白芨瞧着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心酸。
这时辰是天君给泓凛下的禁制,要他必须在此时之前回到昭阳殿。
时至今日,白芨都不知晓,泓凛日日回来,是因着天君的话,还是因为记挂着她。
“今日是你生辰,我备了份生辰礼给你。”
“五百年一直装出这么副样子,不累?”泓凛有些不耐烦,“更何况,本太子的生辰宴已经结束了,无需你献殷勤。”
“这份礼物,你定会喜欢的。”白芨执拗道。
说着,她手心翻转,一道并蒂花莲现于其中。
泓凛瞧着,眯了眯眼。
并蒂花莲是九寒宫的圣物,九万年才出一株。白芨是如何得来的?
拂袖间,花莲在手。
泓凛捏着,嘴角轻勾:“这物得来不易,你当真辛苦!”
白芨闻言眼中闪过抹喜意,轻摇了摇头。
只要泓凛喜欢,她如何都值得。
可她偏生只瞧出了泓凛的表意,未领略他那句辛苦的暗讽!
床榻间,白芨侧目看着合衣躺在身旁的泓凛,眼中翻涌的是浓烈的情意。
滚烫,灼烧。
撑起身,在他唇间留下一吻,刚相触,便同那人冰冷厌恶的目光对上。
其中不加掩饰的情绪像是一把刀,狠狠的插进白芨的心。
“白芨,你就这么不甘寂寞?!”
泓凛没有闪躲,两人唇瓣相贴着,随着他说话的动作蹭磨着。
明明该是最温情的动作,却偏生因着他的话成了不见血的利刃,刺的白芨心中绞痛。
“……我不是。”白芨慌张的退开,辩解着。
泓凛却凉笑了声,紧钳住她的手:“说来,你给本太子传音便是为了这事吧?”
“不是,我……只是想问问你何时回来!”
“嗤——!”对与她的话,泓凛报以冷笑。
他眼神如刀般似是要将白芨的伪装剥个精光:“行事轻浮,偏要做出副纯良模样。白芨,难道你们魔族之人都这般行径?!”
“我……没有。”白芨眼眶微红,强忍着鼻间的酸涩之意从喉中憋出三个字。
泓凛将她这幅模样收进眼中,心头涌上抹异样,可很快便被他压了下去。
魔族之人惯会哄骗人心,白芨更是。她这般的人根本不需怜惜。
思及此,他眸色一沉,寒声道:“既是你想,本太子便成全你!”
说完,他便欺身而上,将白芨刚溢至嘴边的拒绝给挡了回去。
眼前人阴沉的目光看的白芨心中恐慌,特别当那痛袭来之时,她下意识的想要将人推开。
可就在手伸出去的刹那,她瞧着泓凛坠情的神情,终还是圈手勾住了人的脖颈。
纵使他带给她的是撕心裂肺的痛,那又如何。
他是泓凛,是她深爱的男子,是她的夫君,她心甘情愿!
“泓凛……”
“华媱——!”
两声轻喃,白芨霎时紧绷,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不知发生了什么的男人。
第2章 回来了
“泓凛,我是白芨……”一句话,说的字字诛心。
整整五百年,她深爱他,放弃一切脸面去爱他,为了他甚至甘愿为妾!
可他,竟然是将她当做华媱!
所以,过往五百年,每一次,泓凛都是将她当做华媱么?!
一场欢愉,开始的莫名其妙,结束的干脆利落。
白芨僵硬着身子,侧目看着起身下榻的男子,身上早已平息的痛卷土重来。
那气势更为凌厉,像是毁天灭地,似要将她剥皮拆筋!
“五百年,我对你来说,算是什么?”白芨压抑着喉间哽塞,发问道。
“仙魔停战,你嫁来天族,你说你是什么?”
泓凛的反问比回答更令白芨心凉。
“泓凛,你可曾……爱过我?”她望着男人的脊背问声道。
这一声问,似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呵!”他一声冷笑,将白芨仅剩的丝丝希冀打散。
“白芨,从你重伤华媱那一刻开始杀生丸&铃,便注定本太子不会爱你!”
又是华媱——!
那人的名字就像是一根刺,扎在她与泓凛之间,触之必伤!
“泓凛,我……”
白芨的话刚出口,散落在地上的衣衫中突然亮起一抹光。
她亲眼见着泓凛淡漠的眼眸忽的紧张,连衣衫都顾不得系,匆忙连通了通镜。
“泓凛,我从天山回来了。”
女声从中响起,泓凛惊喜,白芨绝望。
纵使五百年未曾听过,白芨对那声音也铭记于心。
那是华媱,即使不在天族五百年,却终究是泓凛心中永远不能触及的心尖肉。
她不在时,泓凛便一心记挂,如今她回来,那泓凛……
白芨下意识的攥紧了手,看着他抬步便要离开没有半分迟疑的身影,眼眸骤然凄苦。
果然!
魔力骤起,将泓凛控在原地,她似是恳求般低声问道:“能不能别去,至少今晚。”
至少今夜陪陪我,别让我知道跟她相比,我毫不重要!
对上泓凛冷冽的目光,白芨想要避开,却梗着脖子坚持着,不为别的,只要他留下来!
可他只是冷笑了声,手指轻捏便将魔力结界碾碎,随即消失原地。
白芨坐在床榻上,骤冷的空气顺着敞开的殿门袭来。
她不由得一抖,而后一口血涌出了唇畔。
“咳咳——!”
她重声咳着,却无人关心。
是啊,连她深爱的人此时都去了别的女子身边,还有谁会来关心她呢?
白芨苦涩想着,泓凛冷如刀的话语一句一句的在耳畔回响着。
穿好衣衫,她木然的走出了昭阳殿……
红线树下。
白芨仰头看着树梢上系挂的红纸风铃,那上面是她同泓凛的名字。
她蘸着心头血,一字一画写上去的,载着她少女的全数绮思。
抬手想要去触碰,却擦身而过。
像极了她与泓凛。
过往五百年,白芨从未怀疑过,可如今,却有些茫然。
微风拂过,头顶风铃轻响,随之而来的,还有些微的脚步声。
白芨回眸望去,面色一愕!
她不是该同泓凛在一处,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第3章 为她伤我
“……华媱,好久不见。”白芨率先开口道。
五百年未见,却不想这一面来的这般快。
华媱瞧着这么快便整理好心绪的她,笑了笑。
“五百年未见,确实久了些。侧妃日子过的可还算好?”
“没有你,自然不错。”白芨淡漠着脸平声说着。
“许久不见,侧妃还是这么牙尖嘴利。”
白芨懒得同她废话,也不愿多见她,直言说道:“华媱,你不该回来。”
“我若不回来,怕是侧妃就忘了,泓凛该是我的夫君,不是你。”华媱眼中漫上层癫狂,尖声喊道。
“我与泓凛,天君赐婚。”
“可他不甘愿。否则,他也不会一知晓我回来,便弃你而去!”
华媱冷笑着打断了白芨的话,得意洋洋。
白芨闻言眼神微黯,可很快,她看着华媱的目光中有些许的戒备。
她与泓凛的对峙发生时,只有他们二人,华媱是如何得知的?
泓凛不屑提起自己,断不会同她说这些……
“便是他不愿又如何,他如今是我的夫君,同你无关。”压下疑窦,白芨背手掐了个决回言道。
华媱听到夫君两字时,脸色更是难看。
“你是侧妃,真论起来也不过是个伺候人的下人。以此为荣,侧妃真是给魔族长脸!”
说起侧妃二字时,她特地放慢了语速,故意在白芨的伤口上撒盐。
而白芨也确实被她的话刺的脸色微白。
她最怕的,便是有人因着她的事,去构言魔族!
“华媱,你别太过分!”她冷声训斥。
“我过分?五百年前若不是你害我重伤,只能前往天山疗养,泓凛怎会娶你?!”
“你还在胡言乱语,当年之事本是你……”
“是我又如何?你重伤我这件事,就算是假的,也没有人会信你!”
华媱讥诮的笑着,接着眼神一闪向后倒去……
白芨诧异的看着她,耳边响着她的呼喊:“我便是死,也不会离开泓凛的!”
这一幕,同五百年前的那一幕重合。
下一瞬,泓凛越过白芨,将华媱抱在怀中,面上满是急切与担忧。
“咳咳……泓凛,我没事。”华媱揽着他的脖颈,柔声安抚着。
泓凛皱着眉依旧不放心,按在她后背的手缓缓为她输送着仙力。
待华媱好了些,他便看向一旁的白芨。
“你竟还敢伤她!”
他冰凉的目光如刃般刮在她身上,似是要将她千刀万剐。
眼见着泓凛轻易断定了是她出手,白芨强装的淡漠不见,慌忙开口想要解释。
可还未出声,华媱的声音再次响起。
“泓凛,同侧妃娘娘无关,她说的没错,是我自作自受,我不该爱上你,更不该同她争抢你,可我……我只是爱你啊!”
她脸色苍白,泪水自脸颊流下,看上去可怜至极。
泓凛原本就心疼她,见状更是愧疚未能保护好这般柔弱的她。
当即心念一动,剑自鞘中而出,直直的钉进白芨的肩胛,留下一个血洞!
狼狈倒地,伤口霎时凝结,痛楚却丝毫不减。
白芨不敢置信的看着泓凛,不敢相信刚刚是他出的手!
为了华媱,不问一句,决绝无情!
“你为她……伤我?!”白芨喃声质问着。
泓凛瞧着她眸中的水色,心头一阵异样,但怀中华媱虚弱的呼吸更牵动着他的心绪。
果断转身,扬长而去……
昭阳殿。
白芨窝在榻上,目光紧凝着紧闭的殿门。
她在等,等泓凛的回来。
她在赌,赌在他心中,华媱和天君的禁制孰轻孰重!
可未等来泓凛,却等到了魔界的传音。
“……母后!”白芨刚收敛好情绪接起,便被通镜中的景象震惊到惶然!
第4章 和离
那一片血色凝结,弥漫着她的眼。
更刺心的是白芨母后眼中的绝望恨意。
她说:“白芨,你是魔族的罪人!魔族因你而灭——!”
魔界毁了。
白芨到来之时,已是一片断壁残垣!
泪水蒙上眼眶,她茫然无措的呼喊着族人,却无人应答。
突然,她目光扫到熟悉的衣角,跌撞的跑过去,将碎石扒开,其中是生机尽断的父尊尸体!
那些曾看她,伴她长大的兄弟姐妹,也毫无生机的躺在那儿,满身血污。
可她的目光却是黏在一旁物什之上,只觉得如遭雷劈!
那是……泓凛的贴身之物!
白芨颤抖着手将其捡起,转身便朝着天族而去。
脚步踉跄的冲进华媱所居的重华殿内。
白芨还未开口,便听闻头上传来一道冷冽的男音。
“谁准你过来的?!”
握紧掌心那个梗的她心脏抽痛的东西,白芨目光沉沉。
“关于魔族被灭,你没有什么要同我解释的?”
泓凛眸底划过些许的异样:“仙魔不两立,本太子以为,你早该明白。”
是啊,她是该明白,五百年的和平蒙了她的眼!
仙和魔,怎么可能当真冰释前嫌!
白芨吸了口气,掌心传来的尖锐痛感疼的她声音发颤:“所以你就带兵毁了魔界?!”
“自然。”
两个字,将白芨打入了绝望。
怒意升起,她声音发抖:“你动手之时,可曾想过,他们……是我的亲人。”
“魔族余孽,与本太子何干?”泓凛心内有些烦躁,冷声道,“若非你还占着本太子侧妃之位,你以为,你能留得条命?!”
哈!白芨满心荒凉,甚至想笑。
这就是她深爱了五百年的男人!她为他放弃了一切,飞蛾扑火。
可他回馈给她的,却是她父尊母后以及满族之人的鲜血性命!
汹涌的疲累之感涌了上来,将白芨包裹着,拉入死寂。
“泓凛,和离吧。”
泓凛心头一顿,眼神复杂难辨:“你说什么?”
“和离,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如今,我成全你。”白芨木然道。
“……你想好了?没有本太子侧妃这一身份,你必死无疑。”
“魔族余孽,与太子何干?”白芨用刚才泓凛的话回答了他。
他脸色有些难看,伸手钳住白芨的下颚,寒声道:“你是在闹脾气?”
被爱的人从有资格闹脾气,而她白芨,从来不配。
白芨打掉了泓凛的手,将掌心物什摊到泓凛面前:“五百年,我从不欠你。此后血仇,以命相报!”
转身的一刹那,远处传来一阵轰鸣声响,魔界……塌了。
白芨脚步微顿,复又前行。
泓凛脸色沉怒,看着白芨的背影心中不知是何东西在作祟。
下一瞬,仙力涌动,他抓过她便消失在原地。
红线树下。
白芨撞在树上,背脊一阵痛楚。
风铃轻响,她看着摇曳的红线,莫名觉得刺眼。
他将她带来此地,是想要做什么?!
疑问尚未出口,她便瞧到泓凛唇边的冷意,接着便听到……
“想和离,那你就亲手将那红线剪断!”
第5章 付出代价
白芨怔愣了一下,她不敢确认般的再次问道。
“……你说什么?”
“红线断,姻缘毁。你不是想要和离,剪断它,本太子就放你走。”
白芨手扶着树干踉跄站起身,挺直背脊又是一阵疼痛。
她咬牙忍住闷哼,似是疲累又好像崩溃:“泓凛,你真当我不敢么?!”
滚烫的泪水在眼眶打转,白芨凄苦一笑。
“本太子不过成全你,既要和离,那便断的干净!”
泓凛被白芨的目光看的心头一滞,硬声掩饰。
白芨一顿,随即苦笑。
她怎么又忘了,泓凛不爱她,自然不会在意她是否心如刀割。
空落感袭上,她仓皇一笑:“好,我剪断便是。”
说着,她踮脚去抓随风摇摆的红线风铃,每每擦之而过。
泓凛瞧着她的动作,轻啧了声,讥讽道:“既是不愿剪断,何必做戏!”
白芨麻木的心骤然一缩,窒息般的难受。
她狠了狠心,调动起自身魔核中仅存的魔力,便要直接化刃斩断红线。
泓凛眸色一沉,她竟然真的动了心思!
手中仙力骤出,将白芨整个人拖到了一边摔在地上。
“噗——!”
强行调动魔力,以及被泓凛仙力所伤的代价重叠在一起,白芨一口鲜血涌了出来。
“让我剪断的是你,阻止我的也是你,泓凛,你到底想我怎样?!”
白芨声声重咳着,吐字艰难。
“因你一人之故,耽误了本太子同华媱五百年,你以为不付出代价便可轻易离开?!”
轻易?她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多么?父母惨死,魔界毁灭!
这样的代价难道还不够么?
而华媱……
白芨深吸了一口气,胸腔处传来挤压的窒息之感。
她阖眼又睁开道:“泓凛,你那么爱华媱,可知华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无论她是什么样的人,都比你好。”
泓凛嗤声说着,字里行间都是对她的维护,对白芨的贬低。
白芨捏决的手指僵了僵,而后嘲讽一笑。
也不知是在笑她自己的天真,还是泓凛的蒙在鼓中。
“是啊,她处处比我好,就连骗你这件事,都比我厉害的多!”
白芨讥讽的轻喃道,随手将封着那日她与华媱对话的玉简扔到了泓凛脚下。
“听一听吧,好好认清华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泓凛扫了一眼玉简,却是不曾捡起。
“还当你想做什么!玉简而已,随便做法便能更改的东西,你以为本太子会相信?”
泓凛抬脚将玉简踢到一旁,路过白芨时,扔下句话——
“别再耍心眼儿,否则本太子便让魔族当真尽灭!”
白芨望着他离开的方向,那是重华殿。
浑身脱力,她背靠着树干滑坐在地,仰头望着依旧摇曳的红线风铃,她满心凄苦。
魔界毁灭,魔气荡然无存。
依靠魔气才能长生的魔族之人,早就没了活下去的可能。
阖眼,黑暗侵袭,鲜血顺着她的嘴角缓缓流下。
“泓凛啊,你可知便是你不杀我,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第6章 一刀两断
昭阳殿内,白芨醒来之时只闻的见满屋子的药味。
她坐起身,腹内丹田处魔核上的裂痕加深,似乎只要轻触一下便邴斌会破碎。
魔核是魔气凝结而生,也是一个魔活着的根本,魔核碎了,魔也就死了。
“白芨,你醒了?”清润的声音响起。
白芨抬头去望,愣了下:“霁炀?你怎么……是你将我带回来的?”
“本是路过,寻见魔气便想着过去瞧瞧,不想是你。”
霁炀将那时看到的白芨狼藉模样掩下,当做什么都没瞧见一般。
白芨看着,也是知晓他的好意,也不再提起,只是道:“多谢。”
瞧着她这副模样,霁炀心中也是有些叹然。
他是药仙,同白芨也算有些交情。
她对泓凛的深情他一直看在眼中,瞧着他们二人成婚后,本以为不会再出什么事。
倒是不想,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你与泓凛之间……”
听到泓凛二字,白芨脸色微凝,最后沉寂。
“我提了和离,只是他不准。”白芨嘲讽一笑。
“我亘在他与华媱之间五百年,按着他的话,总该是要叫我吃些苦头方能放过。”
“魔界已毁,你本就活不了多久。若再没了太子侧妃的身份,你怕是连天族都出不去。”霁炀顿了顿,叹了口气。
“此时你该做的,不是离开,而是修得仙身,保长命无涯。更何况,你那么爱他,当真舍得离开?”
“世上已无我留下的必要。剩下的时间,我只想离他远远的。”
“……既想好了,为何还不走?”
“还有件事没做,结束了,我便离开。”
白芨回答着,慢慢起身,越过霁炀朝外走去。
却没有瞧见霁炀眼底藏着的哀叹。
……
重华殿中,华媱不知去向,只有泓凛在里面。
白芨迈步进去,瞧着颔首描摹华媱画像的他,将泛起的情绪尽数掩下。
马上,她同这个人之间剩下的,便只是不共戴天的仇怨!
“你又来做什么?”
泓凛察觉到她的气息抬眼,眸中浮上层嫌恶之色。
“只是来问一句,太子殿下说过的话作不作数?”白芨垂着眸没有看他。
泓凛闻言诧异,也不知她问的是什么,却也不想浪费时间同她啰嗦。
“自然作数。”
白芨抬手将一直握在其中的艳色放在了桌案上,盖住了画中人的脸。
“红线风铃,按着你所说,我亲手剪断。从今开始,我同你,姻缘已断!”
泓凛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那抹红,只觉得原本平静的心海霎时翻涌。
她竟然……真的动了手!
拿起红线,风铃声响,两人一同望去,倒是显得有些默契。
可下一瞬,他掌心魂火燃起,红线成灰,徒留些难闻的铜水,滴落在地。
白芨的手紧掐着衣衫侧摆,睁着眼将这一幕从头看到尾,也将所有的感情随着那魂火烧亡殆尽。
做完这一切,她转身要走。
泓凛瞧着,心中压抑的不爽窜了上来,仙力化索捆住了白芨的手腕,将人拉回箍在桌案上。
对上她惊怒的眸色,泓凛声色冰冷。
“白芨,本太子也说过,你会付出代价!”
第7章 一念之差
瞧着男人附身上来的动作,白芨心内一惊,惊慌的闪避着。
“姻缘已断,你不能这么做!”
泓凛瞧着白芨那副守身模样,脸色沉冷:“这世间,没有本太子不能的事!”
话落,她半身衣衫被褪尽。
魔力被禁锢,白芨避无可避。
正值绝望之际,她瞥到不知何时落在地上的华媱的画像,忽而高声喝喊。
“泓凛,这儿是重华殿,你做这些事,可想过华媱?!你就不怕华媱会伤心么?!”
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她甚至压不住声音的尖锐!
面对她的诘问,男人先是一顿。
却在瞧见她眼中浮涌的恐慌惧意之时,怒从心生,直直的撞了进来——
身下席卷而来的痛苦将她淹没,她能紧咬着唇忍住痛呼,却控制不住那从眼眶中涌出的泪水……
阖眼,不再看这个带给她无尽痛苦的人。
白芨木然的陷入绝望荒寂之中,兀自沉沦。
她的不配合令泓凛恼怒至极,他掐着她的肩胛将人按在桌案上,不给她丝毫逃开的机会。
“睁开眼睛,看着我!白芨,我要你看着我!”
白芨恍若未闻,一双眼紧闭,只有眼尾的泪痕犹在,控诉着她的不愿。
一场情.事,如疾风骤雨。
泓凛抽身而去,随手将外衫扔盖在白芨身上,却掩盖不住她肩膀处的青紫。
他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抹异样,全当不耐。
“在华媱离开之前,滚出这里!”
白芨闻声睁开眼,侧目看到的就是泓凛离开的背影。
她撑着酸软的双臂起身,不料脚刚落地,便是瘫软着摔坐在地。
踉跄着站起身,她忍着痛裹上泓凛扔给她的外衫,朝着殿外而去。
并非她要听泓凛的话,只是白芨不想再同泓凛扯上关系了。
若这便是他说的代价的话,她认了!
只要能离开!
左脚刚踏出重华殿,小腹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与魔核碎裂不同,那痛顺着经脉席卷了五脏六腑,似是要活生生的将白芨撕裂!
抬起的右脚绊在门槛上,整个人无力的摔倒在地,眼前陡然黑暗……
昭阳殿内。
霁炀看着躺在床榻上昏睡未醒的白芨,眼中闪过抹担忧。
白芨睁眼时看到的便是他这样一幅神情。
她先是一愣,而后苦笑:“又是你将我带回来的?”
也不知她同霁炀之间到底是个什么缘分,怎么偏生每次她的丑态都叫他瞧见呢?!
“我是去寻太子殿下的,不过现在不用了。”霁炀看着她苍白的面容,沉声将上次隐瞒她的事情说了出来。
“你小产了!”
“不可能,你胡说!”白芨下意识的拒绝相信霁炀的话。
可腹部阵阵还未消失的痛提醒着她,霁炀话中的真切。
霁炀也不急着辩驳,只是看着她。
也是这份沉寂,令白芨不得不信!
“……你何时知晓的?”
“你去重华殿前,抱歉,我没想到他会……”
霁炀眼中满是歉意,他那时没同白芨说,便是想着她已然决定要离开了,也没必要告诉她这个孩子的存在,动摇她的决心。
可不想一念之差,这孩子竟没了命!
霁炀以为她会哭,可是她没有。
白芨只是捂着小腹,慢慢笑出了声。
那笑,带着癫狂和崩溃。
第8章 好戏开场
霁炀悄声离开,将昭阳殿留给她一个人。
殿门内笑声渐消,取而代之的是呜咽的哭声。
霁炀听得心头酸涩,对泓凛的作为生上了几分的恼怒。
寻着他的气息而去,瞧着云山脚下相携而立,言笑晏晏的两人,霁炀更是心疼那个孤身处在昭阳殿的女子。
他飞身上前,拦在了泓凛身前。
“白芨因你小产,人在昭阳殿。”
泓凛眼底划过抹惊愕,可还是什么都不曾说,连脚尖都没动一下。
霁炀瞧着,皱了皱眉:“你不去看看?”
“本太子与她已然和离,她是生是死同我无关。”
霁炀眼婕一颤,根本未曾想过会是这般的答案。
“你……”
“霁炀,你不过一药仙,本太子的事无需你来置喙?!”
泓凛不耐的打断了霁炀还欲继续说下去的话,带着华媱扬长而去。
昭阳殿。
霁炀看着那个窝身在榻间,身形单薄的女子,心中盈上几分怜惜。
“你体内的魔气已然不够支持你支撑下去,唯一的办法便是成仙。你可想好了?”
白芨摇头拒绝着。
无关其他,她如今想要的只是离开泓凛,离开天族。
若成了仙,她怕是永生都要囚困在这里。
是以,她宁可舍弃活下去的唯一机会!
这昭阳殿中纵有日光铺盖,却也冷的让人齿寒。
霁炀离去后,白芨便一人留在这处,也不知是想要等来些什么,还是如何。
窗外陡然响起的喧闹声,令习惯了寂静的白芨有些不适。
本欲起身前去查看,还未动作,便瞧见殿门被人推开,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你来此作甚?!”
瞧着华媱那张含笑的脸,白芨面色一凛。
华媱自顾走进来,打量着殿内的布置,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侧妃娘娘还不知道?泓凛马上便要娶我为妻,日后,这昭阳殿,便是我的住处了。”
白芨闻言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心尖上因她的话染上抹痛楚。
原来他们要成婚了……
压下心中不由自主泛起的苦涩,白芨拖着孱弱的身子便要离开这里。
华媱看着她不发一语便要离去,眼中蒙上抹烦躁。
她今日过来,本就是因着那日听了霁炀的话,想着来刺激刺激她。
却不想,她这般无趣,竟是连话都不说一句。
“白芨啊,你这是作甚?我今日来可不是要赶你走的,你毕竟也伺候了泓凛这么多年,日后大可同我们二人一同居住在这昭阳殿,毕竟魔界已灭,你也无处而去不是?!”
她的话难听至极,白芨阖眼深吸了一口气,不愿多做争辩。
环顾着她宿了三百年的屋子,白芨惊觉,原来竟是没有一丝一毫可眷恋的。
说来,就像是她与泓凛。
从来都是她一厢情愿的赖着不走,如今她不愿赖着了,也没什么东西想让她留下。
从头到尾,她都不过是个看不清形势的别人而已!
整理好烦乱的思绪,白芨再次迈开步子,朝着殿外而去。
突然,一道凛冽的硝响,带着冰冷的杀意,朝着她的背后席卷而来——
即使魔力不在,该有的判断力还是有的。
白芨侧身避开攻击,回首间冷眼看向出手的华媱。
“我已经选择离开,你还想如何?!”
“杀你。”
华媱声色冷凝,眼中翻涌着的是白芨看不懂的怒意,“泓凛只能是我一人的,我让给了你三百年,可如今我回来了,便没有人能同他牵扯不清!”
白芨看着华媱满含杀意的目光,忽然讥笑了两声。
她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忍着魔核处传来的痛,调动起仅剩不多的魔力。
刹那,那日红线树下的景象在半空中重映了出来。
“噗——!”
一口鲜血从喉间涌出,白芨却是不管不问。
她指着斑驳的影像似泣似笑道:“看清楚了,红线是我亲手所断,我和他没有任何干系。”
无尽的沉默。
画面延展到白芨被泓凛拉扯而去便戛然而止。
华媱已经不在乎后面发生了什么,因为刚刚,泓凛瞧见那断掉红线时的深沉目光正如根根细针刺痛着她的心!
他为何会那般气恼?
断掉红线不该也是他所期望的么?
还是说,他已然对白芨动了心?
心中接二连三浮起的疑问让华媱怒火中烧,深重的杀意涌上心头。
背于身后的手捏了个法决,华媱嘴角噙着抹疯狂的笑,缓缓走向白芨,声色尖锐。
“白芨,好戏要开始了!”
第9章 快死了吧
白芨心中一顿,下意识的避开华媱伸过来的手。
“该做的我都已经做了,你还要做什么?!你究竟还有什么放不下心的?!”
拉扯间,本就疼痛不已的身子更如同要被截断般,痛的她眼前一片模糊。
白芨咬破了唇舌,保持一丝的清明。
“你横亘在我卡箍麽将和泓凛之间三百年,让我们相爱却不能相守,你以为如今你放手了,便能如此轻易的抽身离去么?!”
华媱掌中仙力翻涌着,禁锢着白芨的动作,眼中冷意愈发的分明。
“你……还想如何?!”喉间翻涌的血气腥的让人恶心。
冷汗浸透了全身,白芨甚至难以撑住身子站立着。
“只是死,太便宜你了!”
华媱轻嗤着,指间咒决拈起,毫无阻凝的打入白芨体内。
见状,华媱倒是愣了一下,她不曾想到这一切竟是这般轻易。
而更令她惊诧的,是白芨随后吐出的鲜血,以及倒在地上她愈发虚弱的神魂。
好像下一刻便会就此消亡一般。
“你这是……”华媱的问话刚出口,眼神突然一凛——
随后,她掌心仙力化作无形缠绕住白芨的手腕,猛然带向自身胸口。
“嘭——!”一声振响。
白芨的手穿过华媱的胸膛,带出迸溅的血渍,纷纷扬扬的洒落半空。
冰凉的血浇在身上,白芨愣愣的看着这一幕,却是瞧见了华媱嘴角的讽笑。
她恍惚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白……白芨,我只是爱着泓凛而已,你为何非要杀了我?我只是……想要陪着他而已……”华媱泣声说着,满目可怜。
白芨跪坐在地上,瞧着这一幕,心内苦笑,华媱她对她自己……还真是下得去手!
“华媱——!”
一声惊呼从身后袭来,白芨没有半分诧异。
甚至也不需回头去看,便知泓凛此刻是如何的怒容。
泓凛冲上前将华媱抱在怀中,右掌心紧贴着她的后背,用仙力稳固着她被打出体内的魂魄,怒目看向白芨。
“谁给你的胆子,竟敢伤她至此?!”
白芨沉默无言,她无力解释,也无需解释。
华媱打入她体内的咒决折磨着她,那种痛便是抽筋剥皮尚且不能比拟。
而泓凛的态度于她来说,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是本就寒冷彻骨中的飞扬雪花,早已麻木,又何谈伤痛。
她的沉默,更是点燃了泓凛压抑的怒火。
这个女子,耽误了他和华媱三百年。
他看在她对他一片痴情,不曾伤她性命,却不想原是害了他真心爱恋的华媱!
“白芨,早在三百年前,你伤华媱之时,本太子便该杀了你!”
说着,泓凛意念微动,长剑出鞘霎时穿透白芨的胸口。
那位置同华媱身上的一模一样,无半分偏差。
白芨垂眸看着心口的血洞,面色没有半分异动。
她抬眸看着泓凛,那一双眸中掺杂了无数的情绪,有讥嘲,有痛恨,有讽刺……
可泓凛却是如何都寻不到一丝爱意!
他匆忙抱起华媱疾步掠出,再未看白芨一眼。
而就在他踏出昭阳殿的那一刻,一直支撑着白芨活下去的魔核霎时炸裂,从前被压下来的痛苦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白芨倒在地上,整个人紧紧佝偻成一团,却依旧难以抵挡魂魄的慢慢消散。
鲜血顺着嘴角涓涓涌出,她嘴角却撑起抹诡异的笑,似是释然,又像是不甘。
魔核已碎,她该是快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