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江湖》试读💌💌💌 作者♡青魂珠沙

卷一:血雨重明篇

一剑江湖_青魂珠沙_楔子

楔子

二十年前的一个雨夜,一个蓑衣客穿透了雨幕,带着满身的北方寒潮之气,造访了那个衰草结织的剑庐。

“你要我替你杀一个人?”油灯下的人缓缓擦拭着桌上一柄雪亮的剑,因为常年饮血,那剑身上的花纹早已沁色入骨,透着暗红的光,“你要知道,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江湖人称‘血雨’的高手重明,有三不杀,不杀无利之人,不杀老妇孺,”蓑衣客反手掷出一个布袋,哐一声重重砸在桌上,震得那微弱灯光跟着跳了一跳,“这些,拿去。”

杀手斜眼睨着那布袋,缓声问道:“杀谁?”

蓑衣客拱手一笑:“不见长安,萧有匪。”

似乎是听到什么骇人听闻之言,杀手的脸色遽然一凝:“你该知道我这第三个不杀为何。”

“重明,”蓑衣客一字字道,“人在江湖,总该识时务些。”

沈思良久,杀手答道:“好,不过,这笔交易的价格,该由我来开。”

“请便。”

“十万,”冷淡的声音在夜雨中缥缈难定,他有意无意地望向剑庐深处,那黑暗中正掩藏着一双堪比松墨春水的眸子,“黄金。”

蓑衣客一怔,旋即大笑:“一个萧有匪,竟值这般价格!”

“重明剑的主人历代追随萧家,并永生不得对萧家拔剑。阁下今日坏了在下的规矩,做完这笔生意,在下不会碰剑。”

“好,交易达成之后,十万黄金,将如数奉上。”语罢人影动,蓑衣客转瞬竟已融入夜中。

杀手望向雨幕深处,良久开口道,“北刃萧有匪,南北双雄的名号,终于有一角要崩塌了。”

剑庐深处一阵窸窣,杀手敛色开口:“浮世,你过来。”

一个瘦弱人影缓慢挪动过来,垂首答道:“是,师父。”

他看着眼前只有五六岁的孩子,抬手拿过桌上长剑,重重击在对方腿弯上。

叫浮世的孩子受不了这一击,双膝颤抖着就要跪地。

“不准跪!”杀手厉声叱道,“抬起头,好好看着为师,若胆敢忘记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定不轻饶。”

“师父。”声音细如蚊呐,这个孩子缓缓抬起脸,一双眼睛黑如松墨,亮如春水。

将那把剑扔进他怀中,他睨着他因力道不足难以抱剑的吃劲模样,冷淡面目居然浮上一丝笑意:“等你长大了,便能拿得动它了。”笑意骤然消退,他看着他,犹如在看自己所拥有的一件稀世珍宝,语气却一如既往的冷淡,不着痕迹的做着最后的告别,“天亮之后,拿着这把剑,离开桃叶渡。”

不顾这个孩子眸中的错愕与被遗弃的悲愤,他的目光穿透灯火,遥遥望向剑庐外的潺潺雨帘:“自今而后,你就是重明,是江湖上人人称道的高手血雨重明。你要记住,你怀中这把剑,拥有与你同样的名字,你们何时都不得分离。江湖相依,剑主共荣。”

这个孩子抱着剑,终是重重跪了下去,分明双臂难以承受剑的重量,瘦弱脊背却不肯弯却半分。

杀手没有看他,语气依旧波澜不起:“这个江湖寂寞如雪,你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你手上这把剑而已。当有一日,它的刃不再锋利,你便可以来见为师了。

“重明需要饮血,它的主人,也该有这般的气魄。”

“师父。”这个孩子俯首下去,将温热脸颊贴上冰冷剑鞘,双瞳中刹那掀起了惊涛骇浪,却在听到那一声冷淡的叹息后,全然归于静寂。

“雨停了。”

一剑江湖_青魂珠沙_壹:北刃南君

壹:北刃南君

初春寒夜,桃叶渡的水泛着微冷的光,临水高阁,灯烧如昼。

这楼中先是人声鼎沸,后又随着一道苍老有力的声音的响起,渐渐平息下来。

“江湖名门何多,鼎立却有三足。其一是不见长安,其二,是零雁山庄,其三,则是魔教七绝。今日老朽要说的,正是这三足中的一足!也是诸位熟知的南北双雄!且添一盏茶,老朽为各位揭开二十年前的那一段江湖秘闻——”

惊堂木一拍,这说书人开始讲了,“且说明萧二人之祖辈,因一碗粥结缘,前者本杀手,杀手向自由,可这一碗粥,却从此将他及他的后人牢牢套住!这绳索的那一头,正是不见长安!”

说书人端茶轻啜,“各位,前话人皆知,老朽不多言,只从二十年前的萧楼主与重明开始讲起!这重明因为前人遗训,一生效忠不见长安,并永生不得对萧家人拔剑。重明追随萧有匪多年,可谓忠心耿耿!”

说书人话锋一转,“可那萧楼主,随着斗转星移,那份相随相从的心意,竟也消磨殆尽了。一转身弃棋子不用,绝情如弃鄙履!”

“一派胡言,”临窗位置忽地站起一个黑衣人,豪情万千道,“萧楼主和血雨重明,当年可是江湖上人人称道的豪侠义侣,萧居北,重明南,北之双刃,南之青锋,隔河相望,遥而呼应,揽八荒合四海,奉恶名,除恶事,血火交淬,踏骨而歌,终定江湖之荡,赢侠义之名。如此携手并肩之人,岂有后来情转意移之说?”

楼中一时起了争议,说书人便不满道,“我说年轻人,是你讲,还是老朽讲啊?”

那黑衣人故作窘态,一抬眼嘻嘻笑道,“自然是前辈您讲,晚辈这不是略作补充嘛!如前辈这般平铺直叙,毫无曲折,怎能引人入胜?经在下这番扬,再加上前辈的这抑,如此方能令故事跌宕起伏,妙趣横生嘛!”

“哼!”说书人重重一拂袖道,“你说的这些,当年江湖,谁不知晓?也只是当年了!萧有匪背信弃义在先,寡情决绝,竟不如一个杀手长情!死了,不可惜!”

黑衣人一听,又不乐意道,“萧有匪何曾背信弃义,我问你,他背的何信又弃的何义啊?”

这时便有一道分外冷淡的声音接过他的话,“北刃南君,南北双雄曾经是江湖盛传的义士侠客,可又有几人知道,在重明不成为南君时,他所奉行的道是什么,当他遇见萧有匪时,他所奉行的道,又变成了什么。”

此话落,所有目光一齐循声而去,正落在角落一端坐的紫衣人身上,那人腰背挺直,神情略嫌冷漠。

只听这紫衣人又缓声道,“重明为了萧有匪的道,背弃了他自己的道,可萧有匪,却先他的棋子一步离开,南北双雄,从此再无重聚日。”

“狗屁,”黑衣人道,“分明是重明杀萧有匪在先,哪里是萧有匪先他而行?”

“我说年轻人啊,”说书人奇道,“你又不是当事人,为何这般地为那萧有匪开脱?”

“哼哼,我既然为他说话,必定同他有些关联,实不相瞒,在座各位,今日在下本不打算泄露身份,可各位既然听这老前辈和那边那位小哥胡言乱语,毁一个死人清誉,那我可不能坐视不管。各位可认得这是什么?”那年轻人说完,从身后抽出一把剑来,霎时雪光乱闪,冷意流离。

满座宾客眼前似有芦花飞霜一掠而过,见剑色变,惊而起身,几个浪客打扮的人更是倒抽一口气,脱口而出道:“重明剑!”

“不错!正是此剑!”

“你同重明什么关系?”那浪客中一人厉声问道。

“江湖规矩,重明剑主同名,见剑如见人!在下正是腥风血雨重明剑的重明!”

此一言落,那几名浪客眼神一会,竟突然腾身而起齐齐向那年轻人攻去,顷时暗器雪亮风声呼啸。

这变故来得突然,后者似乎还未反应过来,但他的身体却已向后弯倒躲过那一排暗器,一跃跳上茶桌,堪堪笑道,“几位有话好说嘛休要动手!”

浪客不听他废话,再度向他攻去,他便一面委屈叫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是重明后人”一面轻巧躲避,身形移动快如影,一霎间又听得楼中桌椅倾倒,再一看那几名浪客已四散躺倒在地。

他于是道,“说了别动手还要动手,这重明后人可真不好当——哎你们同重明有甚仇?”

一浪客居然笑道,“小子,就算你不是重明后人,凭着这把剑,也会招来杀身之祸!”

“你几人怎知他手中的便是重明剑,”紫衣人不知打的什么主意,一张轮廓锋利的脸上隐山藏水,竟开口道,“重明饮血无数,剑身上的重明鸟纹,早该沁色入骨,阁下,莫非深患眼疾?”

浪客仍是笑,“果然重明剑不可能重现江湖,重明已死,剑自何求?”

“你说重明——如何?”

“萧有匪死后,重明二十年了无踪迹,不是死了是什么?况且虽他是受人雇请,但他弑主的事实无可争议。该是无法释怀,自我了断了也不好说!”

“不可能。”紫衣人立即反驳,“我……重明绝不可能自杀。”

“都是江湖风言而已……不过鸟失木林,该被不少仇家追杀吧?”

“……说得不错,”他脸上居然露出一种讽刺神色,“二十年,杳无音讯,若说死了,也不为过。更何况,”他的目光落在那黑衣人身上,“从这位少侠方才一表明身份,即遭人围攻一幕上,也可窥得觊觎重明剑的人究竟有多少。”

他这话说得不冷不热,那几名浪客听了,神色间很有些不快。

黑衣人便道,“别猜了,重明绝不可能自杀,他要是能做出来自杀这种事,我当众表演吃板凳!”

紫衣人道,“传言重明极度冷漠,不想却出了阁下这样风趣幽默之传人,实在有趣。”

“……我错了我再也不伪装重明后人了。”

紫衣人不再出声,拿过桌上布包得严严实实的佩剑,起身就要告辞。

那黑衣人却两三步跑过去截住他,深吸一口气,凝重道,“这位少侠,你——”

他皱眉沈思,漆黑目光却定定盯着对方,楼中烛灯的光投在他面上,影在摇晃着,后者停步,候他说完最后的话。

他却话锋一转,飞快道,“你长得这么帅我们交个朋友如何?”

后者望着他,察觉到此刻楼中的寂静,烛火也是寂静的,风穿过木窗,带着点初春的寒气和水的潮气,纸笼的红光不偏不倚照在他身侧那扇窗上,细细摇曳着。

同样深吸一口气,紫衣人缓声开了口:

“不。”

少年负剑游侠客,无寄梅花自狂歌。

有时候,羁绊,还是愈少愈好。

走出酒楼,衣拂矮草,忽见丈前有一人负手而立,衣角遥遥飘起,听到他的脚步声,骤而回头,兜帽下隐着一双蓝色的眼:“打听到了?”

一剑江湖_青魂珠沙_贰:名剑大会

贰:名剑大会

二十年前。

“全面封锁桃叶渡!不要漏过一个死角!”

孩子抱着剑,吃力地穿梭在这场围截中。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很清楚他怀中抱着的是什么,那些人要的是什么。

他是重明,他的剑是重明剑。他没空想他的师父为何这般残忍地将他甩手进江湖纷争中,他只知道,此刻,他必须活下去。

他看着面前的人墙,第一次抽出这把饮血无数的剑,稚嫩的声音嘶吼着,无头无脑地提剑乱砍,想要为自己杀一条生路。

重明剑长啸着,剑光如雪,夹带红光,那是经年沁入剑身花纹的血色,一道又一道交织着向人墙刺去。

他的双臂过于稚嫩,不足驾驭这把出鞘必要饮血的神兵。

人墙毫不畏惧他的困兽之斗,像观一场好戏一样,欣赏着他的挣扎。

天雨落下来了,他抬袖狠狠抹去脸上雨水,凶狠目光毫不屈服地瞪着那些人。

雨水没有浇灭他漆黑眼底窜动的火焰,反而让他生的欲望愈演愈烈。

忽而玉光一闪,那些堵在他生路前的人瞬间委顿倒地,连惨叫都未及发出。孩子一怔,在泼天的血色里,愣愣望向立在渡口的高大人影。

那个人向他转过身,兜帽下的蓝色双瞳有些冷淡,却在看见他怀中那把剑时,瞬间掠起了笑意,他缓缓收起玉烟斗,对他伸出手:

“来这里。”

以零雁刀法闻名江湖的零雁山庄,又是如今一大势力,这山庄坐山面水,灵山秀水,自然又是一处不可多得的好景。

重明在那山门前驻足,回首望向烟雨深处,他伸手摘掉斗笠,一张淬满冰霜的脸骤然暴露在了天雨中。

二十年了,从当年为燕台所救,隐入鸣泉谷学艺,到如今重返桃叶渡,已经二十年。

这二十年间,他的师父音讯全无,他最后一次听说他的消息,就是当年那个雨夜过后不久,江湖上传出的,他的师父以下犯上,无情弑主的消息。

之后便是满城风雨,大都是对他师父违背前人遗训,不顾江湖道义的谴责。

当时年幼的他并不知前人遗训所指,后来才听燕台讲述了那段渊源。

那是他第一次听人说起这段深厚渊源,这南北双雄背后的牵连。

物换星移,他的师父绝迹江湖已经二十年,这二十年变数太多,他如今唯一能抓到的与他联系密切的东西,一是手中这把剑,二便是他的师父效忠一生的,不见长安。

不见长安的首领萧有匪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于他的师父之手,已不可追。若要追溯,那便是如今的掌舵人,萧不二。

那晚桃叶渡一游,当年的剑庐已被新开的茶楼取代,念旧没有念成,却正叫他得到了萧不二的行踪。

二月十五,零雁山庄。

重明收回遥望雨幕的目光,向着那山门迈开了脚步。

“来客止步,名剑大会今日正式举行,侠客请来此处登记!”

“在下浮萍之辈,无姓无名。”重明道,“不过慕名前来,还望阁下通融通融。”

零雁山庄是何等地方,门前弟子自然不会通融,重明拗不过,只得在那名册上画了几笔,一掠身进了山门。

那守门弟子一瞧手中册子,那上面分明画了一只鸡!一时又好气又好笑。

这边重明一进门便是落红流水,浮桥曲折,奇花异草错落有致,石阶一级一级延伸上去,不知止于何处。

真真是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

重明冷冷地腹诽,全然忘记此诗原意何解。

擂台在一云台之上,一侧设了高座,坐了几人。只见台上刀光剑影,战意正酣,台下众人亦情绪高涨,跃跃欲试。

重明方站定身形,一支冷箭便贴着他的面颊直擦而来!

身体一倾,迅速弯倒躲过那支箭,便听人声哄道,“公平比试怎的还使暗器!”

那台上一人在激烈讨伐中悻悻下了台。

下一组的比试已经开始,重明一面观战一面打量那高座上的几人,明黄衣物,绣着雁纹,该是这山庄的主人,那座中还有一十四五少年,此刻正昏昏欲睡。

目光一转,突然,他看到了一熟悉身影,正是当日茶楼中自称重明后人的年轻人,对方依旧着一身黑衣,不知往什么地方去了。

“他来做什么?”重明顿觉疑惑,不过江湖名流何多,那黑衣人若是其中一个也无稀奇,因此又将目光移回擂台。

忽听一人道,“你们看此次大会,谁能落得名剑天下的名号?”

“岭南秦刀,江南第一剑,蜀中唐门,都可拔得头筹!”

“不知零雁山庄今年请的哪位铸剑师为这第一打造武器?”

“据说是大师破云子的传人!有钱真是任性!破云子知道吧,破云子一生铸剑无数,却只出了一把旷世奇兵!传说这把奇兵出炉时,竟有神鸟长啸之声,大师一激动,一口血呕在剑上,从此这神兵,便带了些不详!是把出鞘必要饮血的凶兵!”

“虽是凶兵,但却所向披靡,又有神鸟庇佑,古江湖一直有得此剑者得天下之说!”

“莫非这把剑是——”

“不错,正是江湖中人人垂涎的……”

人声戛然而止,重明本听得津津有味,不料对方再没了声音,疑惑之际,那道人声便又磕磕绊绊道,“……萧不二!是不见长安!”

众人一时皆喧哗起来,对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议论纷纷。

“不见长安今年怎的来了?莫非也是奔着破云子传人的名头?”

重明心中一动,回头去瞧,恰与一道视线对上。

对方穿了一身黑衣,额上带了半边黑玉装饰,衣上绣着云日纹。

他只扫了重明一眼,便挪开了目光,随着众人往高座上去了,那高座上站起一人,该是庄主雁门。

重明瞧着他,总觉得眼前这人,与传闻中少年时便以果断狠绝,颇具领导能力,将不见长安打理得井井有条,因而名声在外的人,有些不符。

可究竟是哪里不符,他又说不上来。

萧家以双匕首闻名江湖,重明有心想一探他的实力,可他远在高座之上,不得出手,只得另寻时机。

随着萧不二的落座,众人好像才想起擂台上还有二人在比武,正是江南第一剑同岭南秦刀!

只见二人缠斗,难分彼此,弯刀长剑,铮然作响,竟势均力敌,不分伯仲。

雁门忽然叫醒一旁昏睡的少年,“丘儿,你去同他们讨教几招。”

一剑江湖_青魂珠沙_叁:萧不二

叁:萧不二

那少年还一脸倦容,有些懵懂地提刀而起,纵身跃下高座,落在擂台之上,衣袂带起的风扫了擂台上二人一头一脸,甚至连那刀剑之气,也被扫开了。

这二人心下一奇,不知雁门怎的突然令幼子打擂,这少年看着不过十四五,却有如此深厚内力。

“零雁山庄雁丘,请赐教。”那满脸倦容的少年道完此句,眼中已清明,腾空而起,提刀砍去,步步紧逼,毫不留隙。

他这几招看似凌厉,占了先机,实则过于心急,空门大开,若那二人脱身一人绕到他背后,他便必定败了。重明暗忖。

果然江南第一剑趁秦刀缠住他时,翻身到他背后,朝着他后心,一剑刺了过去。

待要刺到时,忽闻“叮”地一声清响,剑锋已偏,一片树叶悠然落地。

江南第一剑捂住发麻虎口,颔首道,“是在下输了。”

重明缓缓收回手,离开了云台。

那少年往人群里看去,什么也未看到。

重明正思索下步打算,便见本应在高座之上的萧不二,此刻竟然现身在丈前不远,神色有些匆匆,分开花木朝一侧亭阁去了。

萧不二?他来这里做甚?重明心下疑惑,立即跟了去,雨还在下着,两侧花木上的雨水已打湿了他衣袖,顾不得去拧,前面萧不二已停下脚步。

重明摇一摇头,决定在对方发现他并拿着双匕首取他狗命之前,先发制人。

暗紫衣袂扫花而起,鹞子一般,划破夜雨,佩剑未动,掌风先行。

萧不二略一回头,身形一移,避开那一掌,那掌风落了空,劈上一树红梅,霎时红雨泼洒,泄了满天满地。

“是你?”萧不二站定,一拂满肩沾湿落梅,“你是何人?”

重明没有回话,只又近身攻去,劈出一掌,这一掌比起先前那掌只不过多用了几分力,未料萧不二竟未及躲开,踉跄几步,呕出一口血来。

萧不二略略咳了一咳,看着从指缝间溢出的鲜血,一抬眼,居然笑道,“……我与阁下无冤无仇?”

“区区一掌,既然是不见长安的掌舵人,如何躲不开,又为何不躲。”重明道。

对方却似乎不打算同他纠缠,一点足撤离了原地,衣袂带起的风刮乱了地上落梅,又是好一阵的梅吹雨。

重明心下正暗忖他的意图,便闻得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

“是你?”语气中很有几分意外。

他抬眼去看,一张平淡无奇的脸,棱角却异常地分明,正是当日茶楼所见之人。

“那日茶楼一别,本以为再无相会日,不想今日却在这里碰见,如此真要感谢零雁山庄!”

“嗯。”重明一点头,回了一礼就要告辞。

对方又三两步拦住他道,“别走别走嘛!”

重明果然站定瞧向他,候他说完话。

对方行了一大礼,收敛了神色,认认真真地看着他道,“在下不二,请教阁下高名?”

重明听着他的名字,心下动了一动,“不二?”

不二摆一摆手,“知道知道,知道你想说什么,每个初识我的人,都会这么说。你是不是想说不见长安?”

重明看了他一会,居然露出一个冷淡笑意,“是在下唐突了。”

“那倒不会,”不二道,“我瞧那日茶楼中,你为我解围,也是个好人嘛。我问你名字,你做我朋友!”

“不。”重明撂下一字,朝方才萧不二去的方向追去了。

不二一边追他,一边聒噪不休道,“有道是江湖何处不相逢,你我既然相遇,便是缘分,又有道是有朋自远方来,你看……”

“别说话。”重明忽然止步,“不见了。”

“谁啊。”

重明本不想答他,又思及自己此次重出江湖,正是为此而来,终要公开的事情,没必要隐瞒,直言不讳道,“萧不二,这人江湖名声盛传,我从小便听过,听说他接管不见长安后,便将不见长安打理得井然有序。不见长安那样一个庞大的杀手组织,很难想象当时年幼的他是如何掌控下来的。”

“若没有些手段,如何能做掌舵人?”

“我总觉得,此人有些古怪。方才在下竟一掌将他重伤,实在匪夷所思。”

“我瞧你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不二说完这话,打个呵欠道,“不行了,回房去了,今夜山庄留客,你也早些歇着。”

零雁山庄地势复杂,重明又初来乍到,跟丢了人,再不甘也是无法,不过自己方才重伤了对方,料来对方也不会一时便能离开。况且自己没有江湖名帖,若想留宿庄中再做打算,还得靠眼前这人,便跟上不二去。

不二走了几步发现重明跟着他,道,“你跟来做甚?”

重明沉默,他便又道,“没有名帖,不知道住哪儿?你是奔着萧不二来的吧?确实此人虽为不见长安掌舵人,行踪却隐秘无定,今日名剑大会,该是最好找到他的地方。那么,你找他做什么?”

重明斟酌开口道,“实不相瞒,在下乃是一名自由杀手。”

“你想加入不见长安?”不二道,“你身手很厉害?不过不见长安奉行以杀止杀,也不是绝对正道之流瞧得上的。不过,”他顿一顿开口道,“你若想找他,来日方长,也不急于这一时嘛。况且三足之两足相聚,必有事宜商谈,露浓雾重,他今夜走不了的。到了。”

重明正有长久打算,又听得他这话,倒是一拍即合。

如此二人便进房歇下,一夜雨声,阶前点滴。天光乍破,一声惨叫蓦地划破静寂。

重明翻身跃起,将剑拿好,一推门出去,便见隔壁房间房门大开,惨叫正是自此发出。

闪身掠入,便见满室血液横流,一妇人面色苍白,失魂落魄地紧盯榻上一尸体,那尸体竟是方才夺得“名剑天下”一名的岭南秦刀!

重明一皱眉,靠近前去,忽地瞧见尸体胸口上有一支已被鲜血染透的羽毛。

伸手拿过那支尚有余温的羽毛,方要追出去一探究竟,背后便惊呼一声:“血雨重明!是重明回来了!”

那妇人听得此句,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抓住重明衣袖叫道,“杀人了!是你!是你杀了我夫君!你这恶人!”

重明眼中一沉,伸手去拉自己的衣袖,正对上那妇人双眼,心中顿生异觉,恍惚之际,恰有人将手指扣在那妇人腕上道,“夫人冷静。”

那妇人被这看似极轻的一扣,手腕却猛地一震,松开了手。

“鸡羽……这是…这是重明回来了啊!”闻声而来的几人皆色变叫道。

“重明?”不二收回手道,“怎么会是他?重明前辈不是二十年前便……”

“不会是他。”重明打断他,正要仔细察看尸体,门外便又有人叫道,“这里也有!”

他二人对视一眼,三两步出去,庭中人已越聚越多,循声过去,便又见一大开房门,地板上血液四溅,榻上尸体呈仰卧躺倒,喉上有一极细切口,胸前放一羽毛。

重明来不及细思,门外已嘈杂一片,原来一夜落雨,只闻雨声,竟起了数桩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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