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重拾旧欢疑虑生

因为诞过皇子又痛失，许皇后便与我惺惺相惜了。多次探望垂询。也是因为痛失了皇子，成帝却与我渐渐疏远了。除却皇子刚刚夭折时的相拥而泣之外，我已许久没有碰触过成帝那结实而温暖的胸膛了。许是相对不敢相忆，许是孩儿的痛失是彼此双方的心结，许是过于痛惜反而无法接近，我也淡了奉君的心思。

这日李素硬拉了我，唤了李平拿来我的披袍，收拾停当，主仆三人向后花园走去。李素不久就要出嫁，在增城舍的日子已开始扳着指头数了，依依不舍之情溢于言表。这个从小就跟着我的侍婢，依然成为了我的手足至亲，此刻她最放心不下的恐怕就是我的前程了吧。李素多次劝我，想把我从失子之痛中拉出来，早日投入后宫的妃嫔生活。她最担心的莫过于成帝因失子之痛的躲避面对渐渐演变为淡忘甚至失宠。而我却怎么也拔不出来自个儿，这令她十分忧心。今天的硬拉强拽，我心里明白她的心思，也就勉强自己随着她，来到这春光旖旎的宫廷后苑。

后花园百花争艳，可惜我已不复当年进宫的芳龄了，李平在一片芍药花畔盘桓，不时的扳着花枝嗅花香，俏丽的面容不输鲜艳的花朵，她摘下一枝，笑嘻嘻地奔向我，掐下一朵含苞的芍药怯怯地看着我，我含笑首肯，她欢快地插到了我的鬓角。李素看我今天稍有兴致，忙道“芍药太艳，难配娘娘的高雅，不如到那边去摘枝梨花戴吧。梨花洁白温润，娘娘戴着怕是更是融洽。”我柔情地看看李素，顺了她的挽引，向那条通往梨圃的碎石小径走去。

走到小径的尽头与王美人不期而遇。王美人看见我过来，忙施礼问好“难得见姐姐出来走走，今日得见姐姐，欢欣异常。让妹妹陪姐姐赏梨花吧。”王美人的侍婢唤做香草，比李平稍长一点。她们早欢欣地挤一起了，只李素后我们几步侍奉着。“姐姐要强打精神。皇上已许久没有召姐姐了，别疏了圣意才好。姐姐年轻，来日方长，还怕没有皇子？”我点头表示对她善意的领会。“谢妹妹关怀，春日里风光旖旎，心思也明快了些。过些时日确是沉溺于悲痛之中，疏了圣意。我会慢慢弥补的。希望还不晚。”

“怎么会晚，再说了朕与婕妤从未疏隔。”听此声惊了我和王美人，忙转身，成帝就在眼前。慌忙之间行了礼，还回不过神来。“朕远远看见你，就跟了过来。倒是你的侍婢早就看见了朕，被我示意在那边站着。”“皇上赎罪，臣妾们只顾得说话啦。”“难得你想说话，出来走走。朕也一直盼着这一天。跟朕到梨圃去吧，去赏梨花。”成帝说着，欢快地伸手握了我的手，“对了，你们都别跟着啦，朕要与婕妤单独说话”成帝吩咐着随从，拉了我径直向小径正南方的梨圃走去。留下站在原地告退的王美人一干人等。

成帝的这一拉，把我从往日的淤泥中拉了出来。过往种种愈陷愈深，不可再沉溺。人要往前走，日子还要继续。“我的孩儿，愿你天庭得安乐！母子缘分虽然仅数月，数月即永恒！”我在心里默默叨念。随着成帝驻足于洁白的梨花前，连空气里弥漫的都是淡淡的花香。一丝甘甜一丝馨香还有极细的苦涩。“朕这些时日，惯于饮酒。白日里政事纠缠，夜晚痛饮，倒也忘怀了许多尘事。虽有美人环绕，总不及你贴心。和你饮酒品曲，神清气畅，总也知量。如今嗜酒，朕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了。常常犯困，头痛，精神萎靡。婕妤再不侍奉朕，怕是朕就更加虚弱了”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他此刻依然褪去了烈烈君威，像个孩子一样的撒娇示爱。我不由握了他的手“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成帝深情地看向我眸子深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一刻梨花洁白，花香淡淡，甘苦参半，令人迷恋。

接连几日，成帝夜夜宿在增城舍。短暂的间隔更加浓了彼此的情谊。我们小心翼翼的规避着曾经的孩儿，那是心底的一块痛疤，不敢触碰。几个月没有侍君，夜里明显感觉成帝男人的需求愈发强烈了。最初的成帝温和，微润如玉。而今这个男人正值壮年，男性的体征到了最为鼎盛的时期。夜夜猛烈，炽热，像是飓风裹挟着滚滚热浪，几乎使人窒息。一阵阵猛烈的撞击，撞击过后酣然熟睡像个孩子。这样的夜晚我既熟悉又陌生，难道数月的间隔，成帝换了心肠？缠绵缱绻早被淹没在汹涌的欲潮之中？男人如果沉溺于欲望之中，身下的女人恐怕已无品行优劣才华高下雅趣高低之分，只有妖娆艳丽新欢旧爱之别了。后宫多少佳丽日思夜想的就是能够奉君，能够躺在这个男人身下攀附君恩，能够诞下皇子，能够巩固后宫地位，甚至能够荣耀母家。那么以后的路......

许是我过于敏感了，许是失子之后过于脆弱。我常常这样提点着自己。成帝不是一如既往的惦念着我，厚待着我吗？只不过后宫又多了几个新宠而已。成帝待我一如往日。白日空闲，成帝依旧会在增城舍流连，依旧会与我饮酒听曲，吟诗作对。成帝少好儒学，胸中翰墨深厚。最为重要的是成帝能接纳谏言，宽博仁厚。当饮酒作乐有失中和之时，我只要施礼劝谏，成帝也就欣然吩咐撤了酒席，并不拖延。尽管看得出来他兴致正浓。只是到了夜晚，成帝仿佛换了一个人，被欲望攫取着他壮年的体魄，奋力的撞击，像是一辆失去控制的马车，狂奔乱撞，不知去向，忘却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