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墙,灰瓦,马头墙,当眼前晃过一栋栋徽派建筑的时候,我仍感觉恍惚,谁曾想到在2018年即将结束之际,与安徽又有了一次际遇。再次身处晨山学校的时候,心境竟是如此不同。河边的红梅,树丛中的小木屋,甚至小山上叽叽喳喳的鸟鸣都还曾有几分熟悉,但是流淌的河水在不断提醒:并未有谁能在时间中停留,仅有岁月偶尔驻足矣!于是,那驻足的岁月必须在回眸时细细抚摸,慢慢品味,方能尝得人生中酸甜苦辣咸的精妙。
转身: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四月,鼓了很大的勇气,决定为自己的人生制造一次突变。于是毅然离开生活工作了13年熟悉的城市,奔赴一个未知的远方。最痛苦的时候并不是离开的时候,而是下不了决定的时候,我们纠结,我们难过,是因为对缠绕在自己身上的恩怨情仇的不舍,当决绝斩断所有一切之后,发现生命其实在那时得到了片刻的解脱。如何没有遗憾?因为太过决绝,仍然使距离最近的人受到了伤害。可是始终相信,所有的善念都是相互成全,并且相信在时间的流里,许多在当时看起来不可逾越的鸿沟,其实不过岁月的一道道记痕而已。当车窗外所有的风景向后迅速移去的时候,总能深深明白,一条路的使命,是提醒你继续奔驰向前!
在安徽休宁的晨山学校修整了近三个月,听课,教研,读书……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不同的是心绪始终不宁,即便身处风景如画的皖南,被绿树掩映,被花团簇拥,仍然无法排解堵在心头的一团阴云。我问好友原儿:出走攻略的第一步是什么?她说:给心安个家。瞬间恍然,明明此身是过客,却对风景有诸多留恋,可不是左右为难?以前不能死去,未来如何活过来?于是,像贝类吐沙一般,一边被刺激着,一边慢慢排泄着,然后残忍地将许多东西埋葬……
终于,使命降临。干老师说:“去郑州吧,把龙美小学守住!”临走时,抱了抱瘦小的冬兰,说:你不知道吧,你的很多话对我是一种涤荡。她一如既往瞪着一双干净纯洁的双眼,用软绵温和的语调说:啊,有吗?是的,晨山于我的意义,就是让我看到了另一种教育的可能。
八月,当飞机落地郑州,双脚踏上中原的土地,感觉,我,又活过来了!
重生:九重出入生光辉,东来蓬莱复西归
临近年关,许多伙伴遇到我第一句就是:“这半年来,辛苦了。”我回答:“不辛苦。”他们习惯性拍拍我肩膀,眼神中流露出“我懂得”的意味,竟让我无言以对。其实还想再解释,我的回答不是客套,而是真不感觉辛苦,又觉得更客套,于是决定万言万当,不如一默。若,刚进龙美小学时没水没电,一无所有的时候是辛苦的话,那就算辛苦了;若,为了将“全人之美”所有的课程在龙美小学从无到有落地,不眠不休是辛苦的话,那就算辛苦了;若,因担忧自身不足不能将团队带至更高,焦虑烦躁是辛苦的话,那就算辛苦了……可是,这所有一切,并未让清明的神思混沌片刻,反而让灵魂一刻不停歇地始终向前,其实,并未觉得辛苦。所以,再有伙伴想要表扬两句时,我赶紧含蓄回应:其实,是天时地利与人和而已。
天时地利可遇不可求,不能赘述,可是人和却让我感触良多。
30个老师,425名学生,这就是龙美小学的全部,也是我们的所有。在踏入龙美这片土地的时候,我曾经有过近一个月的思索:我们应该以什么样的姿态栖息在这片土地上?干老师给了个定位:群龙无首,万物昌光!并将这样的期许写进了校歌里。犹记得,第一次田野教研,马玲老师带着团队来到龙美,在国旗下分享时听到孩子们梗着脖子吼“群龙无首,万物猖狂”,她爽朗的笑声持续了将近两分钟,一边笑一边说:“太可爱了,要‘昌光’,必先‘猖狂’啊!”于是,带着新新的龙美人,我们一路猖狂:1个立校纪念日,3次田野教研,9期小桥音乐会,10场童话剧演出,10个班级期末叙事,很多次的共读……从容地走着,紧迫地走着,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一个学期的结束。是的,栖息本应先是个动词,通过一次又一次的劳作,经历大大小小的成功和失败,然后才是名词,诗意地栖息在这片土地上。很多次,遇到挫折的时候追问自己:“你为了什么而来?”难道是为了寻得一片净土而来?
所有的净土都是创造出来的,而非追寻得来的。这样的认知让我对所有的行为保持警醒,伙伴们给了很多助力,他们一个温和细腻,一个勤恳踏实,在我激流勇进的时刻里,时时给予提醒和帮助,大伙儿笑称我们是“龙美三剑客”。
是的,一切刚刚好,一切也刚刚开始,但是,欣欣向荣。
慎独:独酌聊自勉
三十而立之后,很多身边朋友开始焦虑,希望自己能立于世的同时,也能有不断的竞争力。于是,都希望自己能够在专业和能力上得以成长。曾经的我也执于此,于是对于做校长的事情实属没兴趣。奢望着能够有一导师引领,共读,教研,上课,做课程……虽然一再概念化提醒:学习从来都是自己的事情,终究还是希望在关键的节口有人能够点拨。但是忽略了,若到不了关键的节口,别人再提醒都没用。在做教师培训的时候,魏老师提醒说:你的心理学、教育学关键书籍读得不够通透,所以课程解读的力度不够。恍然,于是开始再读怀特海,再读维果茨基,再读皮亚杰……田野教研的时候,干老师提醒说:你的管理能力有余,领导能力不够。仔细一想,醍醐灌顶,刻意训练在重大事件中的选择和决策能力。很庆幸,未来这样的日子还很长。
2018年龙美的最后一顿晚饭,是在和伙伴们嬉笑打闹中度过的,按照活动的设计,最后一个环节,必须是校长发言了,没有学期末的教师大会,怎么着也该有个总结性的祝福语吧!于是我开了口:“时间过得好快,一晃又是一年了……”是啊,连《和时间赛跑》的林清玄都翩然而去,我们又何曾被岁月优待过。唯有在皱纹悄然爬上面庞的时候,努力使灵魂风华依旧。那就莫让所有的时间都空待,微笑着从容地跨过一座又一座的山,当扶额自怜的时候,能欣然嗫嚅一句:“还好,我的灵魂并未沾染白发,依然丝丝强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