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辗转一夜，总是在梦里徘徊，而梦之所在皆围绕以前的老房子，或哭或笑或害怕，挥之不去。今天是清明，除了要祭奠那些已经离开的老人，我想，那些我们失去的青春回忆，也应该祭奠一下。
1、毛晶奶
她总是盘着灰白相间的发，个头不高，背不驼。她的院子里有一株很大很高的枣树，那是我们经常光顾的地方。她有时大骂我们，有时却又会主动给我们塞一把枣。
听闻她丈夫死的早，但她却没有改嫁或者离开，而是一个人坚强的把几个孩子养大。她家田地也不少，于是就起早贪黑的干，在那个经常有人饿死的年代，她的孩子却都是白白胖胖的，而她自己却是一年比一年的瘦。
她喜欢夏天不穿上衣，干瘪的乳房垂在胸前，小时候害羞不好意思看，长大后才慢慢明白那是为整个家庭付出所有的女人独有的骄傲。她一生都很坚强，哪怕是最后的那段时光。有一次我和毛晶在屋外玩，他忽然鬼使神差的回去了，回家后他发现她已经在床头绑好了裤腰带，正准备结束自己的生命，给整个家庭减少负担。
她把一切都奉献给了整个家庭，无私无畏，不求回报。这也许就是一个母亲的伟大，也是一个普通女人的“愚蠢”，她的一辈子都是为别人，就算生命的最后，想的也还是别人。
我已经记不得她的葬礼了，但我想那一天，一定有很多人哭吧？！
2、李阳姥
我们那边土话里的姥是指爷爷，但其实我和李阳姥之间的关联很少，毕竟姓氏不同，家族不同，倒不似毛晶奶，因为是同一家族的关系，我受过她的恩惠和教导也较多一些。
李阳姥拄着拐棍，住在村子的最西边，守着一条大河，据说因为当过村支书，所以那条河也就成为他们李家的了。人们对他评价褒贬不一，我也不想去讨论，我只想记下那为数不多的属于我的快乐。
他家门口是一大片场（用来处理农作物的空地），所以聚集的小孩子也就多些，我们都喜欢在那里疯跑，做各种游戏。记得有一次他喊我们围着他坐下，说是要给我们讲故事，刚开始都还是一些常规的，没有想象力的，也不知道哪个小伙伴说了句要听鬼故事，于是他便说了很多猎奇的故事。他说他当兵时在大山洞里遇到的会说话的有几百米长的蛇，还说了他的某个远房亲戚的儿子和纸扎的鬼过日子的故事，以及我们身边这条大河里住着什么千年的乌龟，它曾经把河水喝干了但是他不同意硬是又让乌龟吐了出来。我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当过兵，也不知道他说的乌龟是否真的存在，但喜欢那些鬼怪故事的我已经深深的被他所讲述的故事吸引住了，直到天色很晚，我还赖着不走，意犹未尽。
3、狗蛋姥
其实我想用另一个人的名字的，她也走了很久，在她和我都很小时的时候，但又害怕被她家人看到，惹得他们伤心，就用了她弟弟的乳名。
狗蛋也是和我属于同一家族的，因为他姥我也喊姥。他住在我家隔壁，我曾经写过他，在宝大爷的事情里，他住着拐，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给宝大爷他们一家道歉，还高喊着让他们使劲儿咂（音箱）。
我曾经帮他到我大爷家开的商店里买过变蛋，但因为要翻沟越岭所以不小心弄丢了几分钱，母亲就狂打我说我成事不足，而他虽然有心护我，但奈何腿脚不便也无可奈何。他家经济不好，我们都吃白面馒头的时候他们还吃高粱面呢，虽然面色红的好看，但确实有些让人难以下咽。
他在小儿子前面的地方搭了一间小屋，门前种着一个槐树，春天槐花开的时候他就喊他媳妇去摘槐花炒着吃。他在他屋前不远的地方开了个园子，种了些西红柿黄瓜之类的果物。他种的黄瓜是那种又短又粗的品种，水很多，我曾配合李想偷过，我在房子里哄着老人聊天，他在园子里偷摘，事后分我一根。
他走后的一段时间后，我在一个夏天的黄昏又在他门前的马路上见到过他的影子，拄着拐，一瘸一拐的朝他大儿子家走去，我说给好多人听，但却没人相信鬼魂之说。
记忆零零散散，努力想了很久关于这几个老人的事情，但奈何还是支零破碎，残缺不全。也罢，聊胜于无。人生数十载，一梦遍地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