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想那些树

文/蒙山樵夫

        单位办公楼后的松树林,有几株雪萝树,每到开花的时节,我眼前一阵惊喜,我照例又留了几张雪萝开花的倩影。

        如期开放的花朵,给来往的行人驻足品评的机会,这一树雪白的花蕊,加之嫩嫩的绿叶,活脱脱一树美丽的少女,或者是风韵的风情万种的少妇。我就想树对于自己脚下的土地,对于自己生活的树林,如同痴心相爱的恋人,虽经历风雨,依然深情地坚守着,不离不弃……

        心中常怀想那些棵树的影子。

        那是童年的一棵树,树是我儿时的朋友、伙伴,而今我已步入不惑,对那树的怀想,就如同情侣之间的思恋。

        小的时候,家里有棵大椿树。每到过年的时候,母亲都到树枝上缠个红布条,抚摸着挺拔高大的树干,教我一首流传千百年的儿歌:“椿树王,椿树王,你长粗来我长长,你长粗来做栋梁,我长长来穿衣裳。”这儿歌伴着我长大,也伴着母亲变老……

        开春的时候,树们的枝条慢慢有了绿晕,我多少次望着这光秃秃的枝条发呆,什么时候长出叶子?什么开出花来?

        跟母亲走了一个远门的亲戚,回家一看,一树新绿,树枝已经伸展着自己嫩嫩的手掌,叶子慢慢舒展着,随着春风摇曳着自己婀娜的身姿。

       春天的树,不仅给我们带来了满目的新绿,更主要的是给我们带来餐桌上的美味。那个时候,大家都吃不饱,我们家房后的老槐树就成了我们家的菜园子。一放学,我就一口气跑回家,蹭蹭蹭几下爬到树上,先编一个草帽,戴在自己头上,急得妹妹树下大叫,“哥,给我!”为了给妹妹一个惊喜,我摘下几朵白白的槐花,点缀在草帽边上,让妹妹闭上眼睛,草帽就慢悠悠地落在妹妹头上,妹妹高兴地撒欢喊叫。

        树上我一枝枝扔下,树下妹妹就捡起来,放在篮子里,满了就一满篮的绿叶、白花送回家。母亲就在灶台边洗净、切细,做粥做菜;我在树上一枝枝扔下,妹妹一篮篮捡起,伴着树上树下欢快的歌声。吃不了的时候,母亲就把放到锅里温火煮一下,捞出晾干,等到冬天再吃。那时觉得我们家的老槐树真的是我们的功臣。等一树槐花开放的时候,一串串白色的花朵,飘散着甜甜的香味,弥漫着整个村子。

        我们家有只老母羊,每到春天就产仔,缺草料的时候,我也折些槐树枝喂它,看着样香喷喷地吃着嫩嫩的槐叶,我心里特别高兴。这老朋友是我幺妹的功臣。妹妹小,没有别的东西吃,娘就挤些羊奶,放点白糖,温火熬开,喂给妹妹。有时,趁母亲不注意,妹妹也喂我一口,真甜,妹妹和我都偷偷地笑了……

         等到该读书的时候,就到了村里的小学校。听大人讲学校是村里一家张姓地主的房子,青砖青瓦,很大很大的院子,就成了我们的学校。学校的后边是这家张姓人家的后花园,花园有一间西厢房,据说有人吊死过,所以那个地方,谁都不敢过去。吸引我们的地方,是这个西厢房门口有棵很大很大的桑树,红红的桑葚子,馋得我们流口水。孩子们毕竟经不住诱惑,我们几个胆子大的,偷偷地爬到树上大饱一顿口福,我们还摘了桑葚用纸包好,送给班里要好的同学。他们一听说,从后花园的桑树上摘得桑葚子,吓坏了,你们几个找死了,那里有鬼啊!可是,随说着又大把大把吃着桑葚子,只吃得大家嘴巴上、腮上一道道紫红,老师来上课,看着我们的鬼脸笑了,我们同学对视着互相指着也笑了。

        这棵大桑树,真给我刺激。胆战心惊地爬树,偷偷摸摸地吃桑葚子,在桑树的枝杈上吃着酸酸甜甜的桑葚子,那种享受也使我们忘记了害怕,慢慢地我们的胆子也大了。

        读高中的时候,学校在远离小镇的山岭上,大门外正对着一座小山,大门内是一条清清流淌的小河,院子里有很多我们都搂不过来的大树。记得是一个初冬雪后的早晨,学校院子一棵枫树红红的叶子,缀着雪花,一树枫叶火红火红的,从河边洗手,我远远看到,一个女孩,不知是哪个班的,穿着红红棉袄,红晕生动的脸蛋,迎着朝阳,从这枫树下走过,我一下子惊呆了,一树红叶,一位红衣少女,一轮红彤彤的朝阳,这是多么美的画面,我呆呆地痴痴望着这绝美的一幅画,真的想跑过去,牵着这女同学向校门外的山上一路狂奔……

       可是,我没有,我依然呆呆地、痴痴地望着,直到那女孩发现了我,羞赧地嫣然一笑,跑了……

        在女孩的身后,是一串轻快的脚印,如同一串欢快的音符,我似乎觉得她也很快乐。被人欣赏,也是幸福的。现在想来,如果当时大胆些,打探一下,这女孩哪个班级,叫什么名字,再用些心思,说不上自己也有一段罗曼蒂克,可惜,那时的我,这个念头就像一阵清风般飘散了。

         这些树,让我想起自己曾经的生活和记忆,树植根脚下的土地,无论是肥沃还是贫瘠,都坚守着,一棵大树留存了多少代人的生活印记。传说中的老槐树曾成就了天上人间美满的姻缘。

        我们家的老槐树曾让我们在饥饿难熬的时候,有了一顿活命的美餐。无论年年岁岁,无论岁岁年年,它从不抱怨,到春天来的时候,是一树新绿和繁华,夏天炎热的时候给我们带来了荫荫的清凉,秋天来的时候,母亲总是在树下扫些落叶,燃起让我们流着馋涎的香味。即使到了冬天,父亲小心地砍些粗壮的树枝,做成扁担。这老槐树真是我们家的亲人、恩人。

       对于树我有着天生的亲近感,每见到一棵大树,总想过去看看,抚摸一下,就像自己久违的亲人。

        单位后边的这几棵雪萝树,牵动着我的情感,每到上班的时候,我都看它几眼,如同一位老朋友般问候的眼神,特别是开花的时节,我都不想出发,只想每天看着她一树繁花的美丽,我觉得这些树如同我童年记忆的树一样,之于我有着这么深厚的情感,古人曾有梅妻鹤子之说,我觉得这些树于我也有心灵的感应,也有心灵的沟通,也有心灵的默契,也有前世的姻缘。

        早晚有空的时候,我总喜欢到家乡浚河边散步,在那陪伴我长大的树林里徜徉,这些树给了我心灵的抚慰,让我无限的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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