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底心如小小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底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自杭州归来,郑愁予的这首《错误》久久萦绕,不散去。
有生以来第二次前去,第一次去时所得尽是粗浅的认知,这次也约略同样,感性的很。因此,接下来的,与他者,可阅不可阅,而与己,却是必须。
头一遭乘机,慢慢被抬升到云朵的高度,与之为邻,内心狂喜。平行而列的远处的群山,冠以茫茫的积雪,静静矗立。熟悉的地面上的万物渐显微小,直至模糊不见,忽地,会由喜悦生出孤独来,觉得自己是被释放的风筝,脱离之后少了对于手和线轴的依附,于是有些惶恐。幸好,这种发挥维持的时间不长,很快便被机舱的一切和外面看似凝滞的景致牵制,不再做脱缰似的漫想了。与生俱来的不适,令飞翔在空中的几个小时始终伴有余悸。偏在杭州的天空晕起来,吐到肠胃绞痛,而在搭乘出租穿行于萧山和下城之间时,更是雪上加霜般的眩晕。仿佛一粒不速之客。
到达酒店,果然坐落在西湖边,过一个岔路口即是。小小的调整后,便开始守着电视机,期盼云春。晚上7点左右,房门被叩响,云春出现。做了母亲,她没有显著的不同。相较而言,分别不算太久,只因都在成熟,彼此没有明显雀跃的外在表示,但料内心不同。天色沉郁,分别坐在两张床的边沿,随便说着,关于对方,关于无关的。等云春老公出现的时候,杭州的灯火悉数点亮了,酒店、酒吧、店铺,以及夹杂其间的树木、草甸、花束,一同绽放在夜间的西湖边,更显湖水的静谧与脱俗。那晚上,有风,当风过脸颊时,便可确凿地感知到春天。
除去每天按时上下课,平均每天可以两次去湖边走走。09年的杭州之行,和媛,两个人误闯一般走走停停,尽管如此,还是收获了不少美景。有了前车之鉴,这次便不再忙乱。开始得出,一个人时,目光只需放在自己身边,会比较容易安静。选择随性的异地生活方式,着轻便的衣服与鞋子,手腕挎着相机,松松地支配掉课余的两到三个小时,游走在陌生的风景和人情。喜欢赏看夜间的白玉兰,尤其是相机剪辑出的局部,暗的背景衬托着纯白的花,雅致之极。日间的樱花也是至爱,彼时恰逢日本的樱花季,隔海的杭州也不甘示弱,虽未叫嚣,也一树一树地捧了出来,素净,美好。西湖岸边的垂柳,缠绵悱恻,点蘸着浓浓的湖水,呢喃的鸟语中,拨开一圈圈的绿去。
在杭州的5天,天公作美,气候顺意。街道和空气无比洁净,行走在如此的空间,才不会枉负了初春的期许。那日,乘车在湖边的另外一条街道上,两边有自由长成的法国梧桐树。瞬间想起了济南。济南的路边,进了春的深处,定会有搭荫的梧桐树,茂密,遗落块状的白光。法桐、古槐等,类似遒劲、蔓延的植物,不仅能够见证累年的岁月,更可以在凹凸的皮肤之下,触摸到心的力量,与喷张。沧桑的面庞,闪现的幼童一样的笑,更为宝贵吧。
清晨踱步去往断桥,或者傍晚从白堤绕道苏堤的途上,总会遇见爱情。年轻的,或者衰老的。犹记得,那年来的时候,湖边的座椅上,那双撑开油纸伞的现代男女,从背后路过,于是停住拍下,记忆至今。今年,瞩目的是一对银发老人,恍惚前年的现代男女骤的老去,始终在此相守并等候,于是再次停住,再次拍下,继续充盈有关爱的记忆。杭州是会让人联想到爱情的城市,西湖,昆曲,雷峰塔,断桥,苏小小...一掬水中倒映出不曾熄灭的恋情,每首乐曲都不觉回荡着《牡丹亭》的婉约与风情: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
印象中,即便难辞世俗的浸染,杭州依旧抱有某种笃定,近似信仰,专于传统的美好的事物。它如湖面的圆月,在漆黑、荒芜、杂乱、无知中撕裂出一片光明来,照彻,指引。
从杭州回来的几天里,没有多少头绪,关于西湖,关于部分的城市。只能牵出郑愁予的那首小诗,也只有它在促使和告知,杭州那个娴静美丽的所在,若莲花,若窗扉,若云上,自在开阖,任而春秋。而自己,既为归人,便成了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