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葬之后的周末里,默尔索与女伴玛丽约会。
对于他不曾出现的感伤、和不受影响的生活,作为读者的我们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们在泳池里畅快地游泳,而后上岸。
玛丽见他系着黑色领带,诧异地问是不是在守孝,默尔索对她说,他的母亲去世了。玛丽问是什么时候,默尔索回答,“就是昨天。”
默尔索见玛丽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他想要解释,“这并不是我的过错”,却没有说出口。
对于他来说,解释是毫无意义的,他认为人总得有点什么错。
这段默尔索与玛丽的对话推进得十分迅速。没有环境渲染,也没有过多表情上的细节描写,譬如说“瞪大的眼球里一丝惊恐的血丝”、“她倒退了一步,踉跄着的腿部像是站立不稳”、“颤悠发抖的声调里,时而诧异时而哀伤的脸上汇聚了一片同情的水光”……诸如此类的写法。
我们都知道,加缪是一个非常擅长描绘细节的作家。
而此刻,默尔索第一次与他人交代母亲过世的消息,却只用了寥寥一百二十个字来展现。
作品开篇便点明默尔索搞不清自己母亲是哪天过世(见上一篇分析),主人公从一开始,就是对母亲的离世漠不关心的。所以玛丽询问后,他也只是随便回答了“昨日”。至于玛丽如何想他,默尔索显然并不在意。
默尔索的情绪一直是游离于尘世之外的,或许也会有肉体的欲望,但随时可以割舍。玛丽想要,他便给。比起“倦怠”,更适宜的形容是“惰性”。
正如后文中玛丽问他,想不想和她结婚。默尔索随便她的意愿——“结不结都行,你想结就结。”
他无所谓掩饰,也不想掩饰。表面上是一种随心所欲的自由,实际上却是打从心底,对任何人任何事都 “无所谓”的态度。
正如默尔索经历过母亲下葬入土之后的感叹,“我明天又该上班了,生活仍是老样子,没有任何变化。”
当然,一笑置之、活在当下的人生态度,有时也不仅仅全部是消极的。
默尔索绝非是个躺在床上,抽烟喝酒看电视、放纵沉沦的角色。
相反,他对于美好事物有着超凡的感知力。
他会与同事一起,在下班的傍晚,看海上停泊的船只,听卡车的轰鸣、链条哗啦声与内燃机噼啪声。他们会去追赶卡车,在噪声和灰尘中抓住卡车、一跃而上,颠簸于高低不平的路面上,包围在阳光普照与尘土飞扬之中。他也会在码头漫步时感到由衷的幸福,看绿色的天空,或者是吃自己亲手烹煮的土豆。
这正是一个立体的人物所拥有的多样的生活情绪。高能量的感知力、善于共情,和选择游离于情绪之外、更宏观的视角看尘世间的人人海海之间并不矛盾。
他总是平静的观察,即便我们把他放进剧烈发生着的事件中心,即便死到临头,他也只是平静的观察和接纳,说一句,这样也很好。一切都很好。
他坐在阳台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这一段,描写的非常细腻。我们可以单独拿出来学习其中的写作思路。
两个穿海军服的小男孩、扎着玫瑰红大花结的小女孩、身材高大穿着栗色连衣裙的女人、戴着狭边草帽手持文明杖的男人,头发锃亮大红领结腰身紧俏的一群年轻人。
开篇入手对于人物细节的描写,并不偏重神态。人多而杂,像是白日的里的大街上,形态各色的人物皆有。
下午五点之后,轰鸣的电车满载来归家的运动员和球场观众。
【这一段则减少配饰、衣着描写,增加对于氛围的营造。】
后来天色暗了,屋顶的上空变成淡红色。假日出游的夫妇、电影散场的年轻人,兴奋的、叫喊的、疲惫的、若有所思的,神色各异。
【用天色、环境变化展现时间的推移,归来的人物,在此刻,更注重神态上的细节。】
街灯突然一齐亮了,夜空中初升的星星黯然失色。潮湿的路面也闪闪发亮,树木与街灯的上空也变得漆黑。
【整段描写走向尾声,那种寂静的、困乏的氛围逐渐烘托出来,像是主人公长坐于阳台上观察,终于打了个呵欠,起身离开。整个写作步调是温柔祥和、轻拿轻放的;情感是平淡的,但也是递进的。】
作者借助默尔索的视角,以时间线为轴,串联了街区里穿行忙碌的人群。
描绘真实而细腻,小到人物身上的配饰,大到灯光与夜幕的变化。是一种逐层递进的写作方式。
无论是人物神态、穿着,还是环境渲染、声与色的配合,都是很值得揣摩和模仿的。
【End】
-祗宁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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