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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回 血战到顶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蜀地多山,粮草运送补给艰难,三国蜀汉的诸葛孔明五伐中原未果,姜伯约九出祁山败绩,均是源于此,而此时的蜀地,兵力和粮草运送仍旧是要靠木栈道为主道。此时正是贞元四年十二月,在南诏退兵之后,南越平定,东蛮也与唐朝结盟,西南的敌人只剩下唯一的吐蕃了。
而失去了原先的各路盟友,吐蕃番王论莽热早已耐不住性子了,在储备了四个月的粮草后,开始对大唐发动进攻,论莽热分兵四万攻黎州,三万攻东蛮,七千进攻清溪关,五千进攻铜山,蜀地顿时风起云涌,战争的阴霾笼罩着这片土地。
蜀地的一处木栈道旁,已经入冬了,雪花夹杂这西风狂吹不止,落在粮车上,有几辆车的木轮被积雪堵住,不少兵士正奋力用木棍撬动,吆喝声此起彼伏,地上是薄薄的一层积雪,兵士们紧了紧身上的棉衣,正踏雪而行。
韦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气异常寒冷,冷的让他整个肺部都生出刺痛的感觉,但这却不是他所关心的,如今他正忧心忡忡的看着身边的军士往前行进,而在他的身边,一位身着白甲的女子正在看着他,这白甲女子朝他笑了笑,柔声说道:“城武,我这便去了,你莫要担心!”
韦皋转头看着眼前的白甲女子,点了点头才说道:“洪度,此时我心难安!不知如何决断!”
那白甲女子正是薛涛,此时身着戎衣,正要领兵增援清溪关,只是因兵力太少,吐蕃引四万围了黎州,三万攻东蛮,而黎州刺史韦晋已与东蛮合力防御黎州,故在黎州一线共要抵御七万的吐蕃主力,韦皋已经将西川的奉义军三万人投入了黎州的防御,加上韦晋的六千人和东蛮的两万人,合计六万六千人防御整个黎州防线,已经是捉襟见肘了。
可韦皋方才得了斥候的密报,已得知吐蕃另有一部以七千人正准备进攻清溪关,还有一部以五千人即将进攻铜山,吐蕃仍有一万八千兵力尚不知动向,而自己手里只剩下一万人马。此时,清溪关由偏将刘朝彩镇守,铜关由偏将王有道镇守,两人手中各自只有两千兵马。孙子兵法云,敌三倍于我,则城不可守。韦皋左思右想之下便唤了薛涛前来商议,薛涛受命引两千人马增援清溪关,而乌哈领两千人马增援铜山,韦皋自己尚有六千人马,作为生力军,准备随时应对吐蕃一万八千生力军的突袭。此时,薛涛已军甲齐整,正欲引军而去。
韦皋心中担忧的正是这吐蕃的一万八千人马,不知何时出击,主攻方向在哪?如同棋局的死活一般,无论是黎州、清溪关、铜山,任何一处都不能成为弃子,成为弃子的只能是兵士的血肉之躯。薛涛早已明了韦皋的担忧之处,便安慰道:“城武,你我在这人世之中,都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我这里有一句忠言,只是忠言逆耳,不知你是否想听?”
韦皋抬起头来应了一句:“说说看!”
薛涛坚定的说道:“大丈夫,当马革裹尸而还,我等凡夫俗子,尽力而为,至于天命如何,我等不可揣测,便由他去罢!”
一听这话,一个年青女子说出这样豪迈的话来,韦皋心中顿时生出无数的英雄气来,仰天大笑道:“对!我等当马革裹尸而还,管他老天如何!”
见到韦皋大为释怀了,薛涛才缓缓说道:“我这便去了,你莫要忧心。清溪关一线只有敌方七千兵力,我与刘朝彩合兵一处,以四千守军,据清溪关天险,应无大碍,只是你要应对黎州一线,还请多多保重!”
韦皋却将自己身上的红色披风解了下来,缓缓披在薛涛的身上。此时薛涛一身白甲,大红色的披风在西风中抖动,宛若寒梅傲雪,真个是英姿飒爽!
薛涛轻抚披风,心头一热,险些落下泪来,但她强忍着,强忍着……直到那分强烈的情感被深深地压在心底,抬头时她已恢复如常,只听她抱拳道:“城武,你我一同放宽胸怀!决死而已!”
说罢,她旋即转身,勒紧马缰,坚定地往前踏雪而去,只可惜那万种柔情的沉沉目光,只能湮没于山道上的深雪之中。
韦皋朝着薛涛的背影抱了一拳,再无半分言语,却只剩一腔壮志豪情,让那漫天的风雪都黯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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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溪关,狼烟滚滚,刘朝彩蹲在箭墙之下,他怯生生的看着那个站立的女将,心里暗道,真是见鬼了,一个女娃娃,居然一点都不怕死!
那女将转头看了看他,苦笑片刻,缓缓说道:“休要惊慌!方才吐蕃已经发过石炮,要再次击发,还需半个时辰!”
刘朝彩往城后看去,不少箭墙都已坍塌,吐蕃射入的许多大石凌乱的砸在墙上、箭楼、军帐,而许多兵士的残缺的尸体跌落在废墟之中,早已死了,乌鸦到处乱飞,凶狠的啄食着那些尸块,吃完后又往关外的战阵上飞,那关外的三条战壕已经有一条已经失陷,留下至少一千多吐蕃兵士的尸体,而至少六百多的唐军守兵也永远的倒在第一条战壕里,后面的第二条及第三条战壕也已经残破不堪,只一日,守城的一千五百人死无葬身之地!他守了清溪关已经五年了,从来没有遇到如此惨烈的白刃战,今日第一次撞见,在整个清溪关浓重的战云压迫之下,双腿一软,直接就缩在主城的箭墙之下,再也不敢抬头观望了。
听了这位女将冷静的告诫,刘朝彩这才抖抖索索的站了起来,颤抖的问道:“薛参军,咱们守得住吗?”
薛涛却没有回他的话,因为她正目不转睛的望着前方,那萧索的战阵之上吐蕃的旗帜正在摇动,显然是大队人马再次攻城的先兆,薛涛一点都没多想,大喊了一句:“阿拾齐!领五百弓箭手,压制右翼!”
“是!”瓮城上,阿拾齐大声应道。五百余弓箭手立即往瓮城右翼移动,待到各自站定之时,远处传来了吐蕃兵士如狼似虎的吼声,薛涛的判断无误,吐蕃全力进攻的主要方向正是瓮城右翼,但是她有一点估算有误,此次进攻吐蕃倾全力而来,来的不是七千人,而是两个万人队!
薛涛惊呆了,暗道难道吐蕃此次全力进攻西川是想攻破最为坚固的清溪关吗?黎州的七万吐蕃军是疑兵吗?那此时她便成为众矢之的了,她心中决然,大声呼喊道:“全军注意!蛮子这次来真的啦!全部弓箭手进入翁城,不必吝惜弓箭,见到蛮子上来,尽管招呼!”
城下作为生力军一千弓箭手已经迅速进入了瓮城,后一千刀牌手也开始逐步投入瓮城外的第三道战壕,阿拾齐在瓮城上大声的发布者各种命令,只是再多的命令,也无法弥补在兵力上的巨大差距,薛涛的脸色终于有些苍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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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韦皋大惊失色,一把抓住眼前的斥候,大声吼道:“你说什么!?”
那斥候胆战心惊,不得已又颤抖的重复了一遍:“启禀大人!吐蕃从黎州一线调集共三万五千人......往清溪关去了!”
韦皋一下就坐倒在帅座上,不住的喃喃道:“吐蕃主攻是清溪关!是清溪关!.......”
韦晋摇醒了他,只听他大声问道:“城武!快做决断吧!洪度尚在清溪关,那里只有四千人,如何应对四万吐蕃的进攻啊!即便是天险也要被踏平啦!”
韦皋一下就站立起来了,大声吼道:“良马!”
“在!”良马早已军甲齐备,大声应道。
韦皋咬牙切齿,从牙缝里狠狠咬出一句:“给我调集黎州三万人马,咱们即刻赶赴清溪关!救回洪度!”
“是!”良马与帐外的亲兵一同喊道,地动山摇!
韦皋亲自带领三万人马狂奔一百余里,正要翻越蜀山,突然前方斥候快马奔来,那斥候不及快马停下,一下就翻下马背,连滚带爬的喊道:“大人!蜀山木栈道已被吐蕃贼子全部焚毁!我军寸步难行!”
什么!前进增援清溪关的要道已被焚毁!韦皋急忙喊道:“快快带我前去查看!”
亲兵和斥候们一同往前奔去,到了蜀山入口的天孤崖,韦皋朝前望去,连绵十余里的木栈道尽皆焚毁!守卫道路的一千守军已经全部阵亡,尸体随烧毁的木栈道纷纷掉落,那下面,就是万丈深渊!
而天孤崖上却一个人朝着他大声狞笑道:“韦皋!你前路断绝!只待我大王将清溪关一举攻破吧!你看好吧!西川之地,已尽在我吐蕃掌控之下!”
这个声音是如此刻骨铭心!竟然是吐蕃国师目毕湿的!韦皋万万没有想到吐蕃此次进攻的主要目标竟然是据守天险的清溪关!而他更加没有想到,吐蕃番王论莽热竟然早已谋定胜算,趁他聚兵于黎州之际,竟然还暗中派出“一钵堂”的高手,偷袭蜀山木栈道!断了他增援的唯一道路!
他双目迸裂,只觉得天旋地转,险些摔下马来!可他这个铮铮铁汉还硬是抗住了,喘了好几口粗气,才大声喊了一句:“准备绳索,翻越天孤崖!”
“是!”身边的军士怒吼道。
前路再难,难不过赤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