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刀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和叶清联系过了,不知道他近况如何。
一开始,文刀只是把叶清的事当做谈资,在饭局上忽悠忽悠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以图建立一个有趣的形象,希望引起她们的兴趣。令他始料未及的是,这些小姑娘都只对叶清感兴趣。
于是乎,文刀有一天突发奇想,把这些谈资添油加醋地写成了小故事,似乎还上了瘾。作为一个伪文青,文刀从初中开始就喜欢随便乱写一些东西,大多以说说的形式抒发着爱而不得的矫情,当然了,后来写的更多的是前言不搭后语的奇幻流水账,也算是遇到一个好老师忍受的了他幼稚的文风,竟鼓励他继续写下去。再后来,他把敝帚自珍的故事发表在一些平台和报刊上,虽然没搞出什么名堂,可自己乐得其中——点缀他索然无味的生活。
公开的故事也不是都石沉大海,也有一些回应:读者直言不讳的不喜欢。总比抨击好一些吧,文刀时常会这样自我安慰。读者们觉得这些个故事脱离现实,没头没尾,云里雾里不知所云,所有的文学处理都是用来粉饰矫情的无痛呻吟。文刀十分气恼又无可奈何,大家伙说的在理,他用开脑洞设置离奇情节的障眼法来掩盖自己文学功底稀烂的真相,取巧罢了。其实还有一点他始终也没认识到,所有的虚构和掩饰,都是对发生在他身边事的逃避,他没有勇气一字一句真实地记录下来,可又不吐不快。
就算这样文刀还是锲而不舍的写着(用创作怕玷污了这个词),通过网络认识的读者给了他很大的鼓励:“我很喜欢你的故事,让我想起我年轻的时候。”
岁月啊,一声不响地拖着文刀向前走,他今年就要36岁了,时常会怀念年轻的时候,和年轻的小姑娘。现在的他,照他自己的话来说,就像是半只脚踏入棺材了一样,想要抓住什么,都没有力气,错过了不少小姑娘的衣袖。他对自己失望透顶了。
网友建议他,要不试着做出一些改变,去掉华而不实的设定,把想象力锁起来,就简简单单地记录下每一个真实的故事。他想起了叶清,自己垂垂老矣的生命没有什么新意,可叶清风流潇洒的事迹可以多写一些出来。
拖延症是每个写手最大的敌人,文刀也不例外。
下定决心要认真写是在最近他离婚辞职之后,无事一身轻就多了许多胡思乱想的时间,他开始细数自己过去犯下的无法弥补的过错,恍然间觉得悔恨和痛苦在慢慢吞噬着他所剩不多的生命,把这些故事诉诸文字迫在眉睫。可真正开始写时他却无从下笔,言不由衷和词不达意是足以让计划流产的致命伤。他离开上海,回到武汉以前的家,翻出过去买来从未读完的名著,静下心来看了很多书,他一边阅读一边学习纪实的写法,逐字逐句地看完了《百年孤独》、《双城记》、《洛丽塔》、《挪威的森林》、《活着》、《摆渡人》……他最喜欢克莱儿·麦克福尔的《摆渡人》,除了奇幻的故事架构是他所爱的之外,他还在主人公崔斯坦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模样,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摆渡人一样,毫无感情地给迷途的人摆渡,却始终找不到可以渡自己的人。灵魂无处安放,他开始嗅到死亡的气味。
逐渐消退的记忆力和思维能力便是接近死亡的印证,大概真的是老了,尤其是心态上的衰老加剧了这一症状,他已经不能把注意力集中在一点,仿佛大小脑开始萎缩,还搅成一团乱麻,无法思考,加上痛苦,他的意识里已经没有什么真实连续的东西存在了,每每有什么火花在脑子里一闪而过而后就会熄灭。他十分想用一把锋利的剪刀向自己的脑袋剪去,剪碎乱麻,撬开脑壳,把每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都铭刻在大脑皮层上。最后不得已只好像他大学高数考试一般,把能想起来的都赶紧如实地记述下来,免得忘记。笔触停留在哪里,思想就跟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