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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往事点滴线索
伯纳德医生小心翼翼地把贴在约瑟夫全身肌肤上的那层“皮”揭了下来。旁边的屏幕上还残存着影像,几点绿色的荧光像鬼火一样闪动跳跃。
约瑟夫睁开眼睛,冷冰冰地直视对方,“伯纳德医生,我在听。”
医生伸手擦擦额头上因为紧张而渗出的细密汗珠,轻轻地喘了一口气,“我相信,你身上的癌细胞扩散已经被控制住了,接下来让这种状态稳定下来就行。”
“你是说,我痊愈了?”约瑟夫的诊台缓缓抬起。伯纳德医生将一张很大的手术单子盖住了病人赤裸的身躯。
“也不能算痊愈,只是控制住了。”伯纳德字斟句酌地回答。他心里真是怨念横飞啊。
约瑟夫不说话了,将头靠在后面,半合着两只眼睛,似乎在想什么心事。
我真是后悔没能给你及时毁尸灭迹,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回想起给约瑟夫做大脑思维移植的那几天,一直觉得就是个噩梦,而且再也醒不过来。
就在约瑟夫被深度麻醉复制脑思维的七十二小时后,约瑟夫的眉心微微跳动,伯纳德大吃一惊,这时旁边一个电子声音响起,“镇静剂时效已过,样本神智逐渐恢复。”
伯纳德连忙把镜头转到另一个房间,那里的监控表示,另一位杜尔塞勒先生一切体征良好,也正在有苏醒的迹象。
简亦文的电话已经连续不断地拨了七十二小时,他被杜宅的电子管家告知,先生要有七十二小时的私人时间不便接电话。眼看着计数器上的数字一个一个变少,可视频上轻轻地嘀了一声,电话接通了。
杜尔塞勒睁开眼睛,“Fuck!”他咒骂了一句,“什么鬼?”
还没等伯纳德医生反应过来,杜尔塞勒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他揪掉身上的感应器,浑身赤裸,只挂着一件手术袍,在屋子里走了几个来回,“伯纳德!”他伸手拍拍医生的肩膀,“手艺不错,感觉和之前那位一个样,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看着伯纳德医生额头上沁出来的汗珠和发抖的双手,“你怎么了?”
“砰!”卧室的门被推开,另一个全身赤裸的杜尔塞勒大踏步地走了进来。虽说是同一个人,但进来的那位明显更加身强力壮、肌肉发达。
“你们好!”裸男迈着两条粗壮的光腿,气势如虹地打招呼。他的四肢覆盖着一层细密的黑毛,胸口和胯下的黑毛粗壮茂密得理直气壮,巨大的生殖器垂在两腿之间,带着一副睥睨天下的嚣张气焰。
身穿手术袍的杜尔塞勒有那么一瞬间的怔忡,差点张口就问,你他妈是谁。屋里显示来电的信号闪起。
裸男好像到了自己家那么熟稔,直接切入无视频语音,“喂,简奈特,我现在正忙,……,感觉好极了,待会儿打回给你,就这样。”然后挂断。
两个约瑟夫.阿.杜尔塞勒,一个带着胜利的眼神,另一个带着迷惑的神情,同时看向伯纳德。
医生用双手捂住脸,发出一声无奈的长叹,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杜尔塞勒这座寓所,独占了这幢高级公寓的顶层和天台。伯纳德一边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偷偷地看两位杜老板在天台的封闭花园里抽烟谈判。这可真是人类历史上最知己知彼势均力敌的谈判,不知道原版的约瑟夫是否甘愿自我牺牲,让克隆版继续他的事业。
伯纳德什么都听不见,只能看见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背影,因为都披上了手术服,所以他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两位杜老板相谈甚欢,他甚至看见一个伸手拍了拍另外一个的肩膀,颇有大哥范儿。
几十分钟后,两位老板一前一后地进来了,“伯纳德,你可以回去了。余款我会打到你瑞士银行的账上,下半辈子你就等着数钱吧。”其中一位大大咧咧地说。
那啥,就完了?伯纳德看看两位,差点想开口说,“哪位允许我毁尸灭迹?”
“你想都不要想,”后面那位突然开口说话,感觉窥见了医生的内心,“我们都留下。等哪一天我癌症发作撑不下去了,约瑟夫会找你来,你知道该怎么办。”看来这位是原版。
伯纳德在心里默默地做个记号。他已经懒得和两位大总裁纠结法律问题了,就算是坐牢,想起瑞士银行户头里的数字,他就觉得只要不发配到火星去,坐牢也划算。
他本来可以沉默地等到原版的约瑟夫病发去世,可是作为一个医生,他又本能地出手治病,不肯袖手旁观。在所有死马当活马医的法子都试遍了之后,他发现,约瑟夫就是命硬,这不又挺过来了。
看上去正在合目养神的约瑟夫突然睁开了双眼,倒把医生吓了一跳,“行了,伯纳德医生,不要哭丧着脸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从诊台上站了起来,“现在你可以回去了,继续管好你的嘴,要像蛤蜊那么紧。”说着,还在自己嘴唇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我要和别人商量一点事情,就不留你吃饭了,回见医生!”
伯纳德医生早就习惯了这位全球首富的为人处世方式,于是逆来顺受地离开了。管好自己的嘴,他仰天长叹,这张嘴已经管了三十多年了,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约瑟夫的电子管家从车库调了一辆私车送他回家。伯纳德医生感觉每次见过大老板之后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楼上是他的寓所,楼下是改造的诊所,因为心病,这么多年他不敢结交女友,不敢结婚,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每日都在提心吊胆警察上门,作为一个全世界水平最高的脑科医生带出来的最优秀的学生,每天只能在社区当私人医生,其郁闷可想而知。
进了诊所,他下意识地打开立体屏,看看今天有没有病人留下信息。
突然,屏幕闪了两下,跳出一行大字,“I know your secret!”伯纳德只觉得两眼一黑!
简凌默默地看着凌宇戈披着从医院带回来的穿戴式计算机,做冥想发功状,感到疑惑不解,但是看到他脸上恶作剧般的笑容时,还是忍不住问,“你在捣什么鬼?”
“你知道马丁.费尔南德吗?”凌宇戈问。
简凌摇摇头。
“啧啧,三十年前他可是大大有名的网络盗贼,他编写的病毒程序曾经使安保最严密的瑞士银行系统宕机三分钟,扒出了几十个国家首脑的私人账户。知道他的程序牛在哪儿吗?连最厉害的量子密钥都不能挡住。”
“不知道。”简凌很老实地回答。
“他说,人脑才是这个宇宙间最厉害的东西,如果将人脑的思维粒子化了,能和任何量子产生纠缠态。他将自己的大脑思维做了一个数字化处理,传入网络,就可以窥探到一切互联网里的秘密。”
“so?”简凌想问,你怎么知道。
“他倒大霉了,因为这件事,被发配到火星去了。是我的朋友。”凌宇戈得意洋洋地说,“他追求妈妈!”
简凌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妈妈答应了没有?”说到这个词的时候,他的心里暖暖的,很适宜,特别,是在凌宇戈的面前说出来。
凌宇戈也笑着说,“我走时还没有。不过,我们不要跑题。马丁叔叔给我上过课,但是,火星那里的条件不好。在地球读大学期间,我偷偷试过几次,嗯,看来法律上对此控制得很严,这三十年,关于大脑思维数字化的进展几乎是零。可是,你刚才在简……在爸爸病房说,你觉得约瑟夫有三个,倒让我想起一件事。”
“什么?”听凌宇戈虽然有点不情不愿,但还是说出了“爸爸”这两个字,简凌突然有些感动。他们两个现在正在简亦文的家里,刚才凌宇戈进来的时候,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激动。这里,在这个家里,三十年没有改变陈设,到处都有凌寒的印迹,就好像她只是出了个差,留下丈夫孩子在家里,很快就会回来。
“马丁叔叔有个同门师弟,和他研究同一方向,但是马丁叔叔选择了人机结合,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个同门师弟却不顾自己老师的反对,当了最没出息的家庭医生,而且受聘于老杜尔塞勒先生。”凌宇戈收起脸上的笑容,“我刚才在网上查了一下,这位同门师弟已经去世,他的学生,姓伯纳德的,现在继续在给约瑟夫做私人医生。我觉得他们一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简凌觉得他这个小兄弟在发挥想象力的时候,样子可爱极了,所以他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让他继续下去。
“我给伯纳德医生发消息诈他一下,看看他有什么反应。我猜测,如果有什么秘密,他应该不会放在联网的计算机里面。但是你知道吗?马丁叔叔说,每一台计算机,都有它们的特有的量子态,而大脑能解开密码,只要你知道是哪一台。”他脸上又露出恶作剧的微笑,“除非他写纸上,那我就没办法了。让我们等等看,他会不会回消息给我们!”
“你发了什么消息给他?约他出来谈谈吗?”简凌问。
“不是,”凌宇戈转头看了一眼简凌,“我有那么傻吗?”
此刻,约瑟夫正坐在他奢华的小书房里,眼神里充满嫉妒地打量面前这个约瑟夫,这个更年轻,更有活力,甚至在企业里更得人心的另一个他。
“我听说,你答应凌宇戈那小子,要把他们的母亲接回来?”沉默了一会儿,约瑟夫终于开口了。
“你根本不需要听说,我在想什么你难道感觉不到?”另一个约瑟夫把雪茄放在鼻子下面贪婪地嗅着,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
“别忘了,我才是本体。我能感知你的思维,你却不能感知我的。”约瑟夫有点愠怒,早知道老子这病死不了,才不弄你这么个大麻烦出来呢。
“是吗?”另一个放下手里的雪茄,端端正正地坐起来,“这是被伯纳德忽悠的吧?别忘了,大脑可是这世间最奇妙的东西,就算是全世界最厉害的脑科专家,也不能尽述它们的秘密。”
“我们不要扯那些,”第一个不耐烦地摆摆手,“你不要把凌寒弄回来。我有一个主意,在火星建立贸易区之后,我们可以逐渐把重心放到火星的经济链推动上面去,目前联合国对这个很感兴趣。不少嗅觉灵敏的达官贵人还有富商都在把资金和家属往那边转,火星社会开发比以前更系统化了。凌寒在那里呆了这么多年,对一切都很熟悉,我们需要她的帮助。”
“你以为……”克隆版的约瑟夫嘲弄地说,“过了这么些年,她还没有想明白当初事情的始末?她还会对我们心存信任?你太小看她了。凌寒当年很天真,但不代表她就傻。把她接回来,让她和简氏父子团聚,只不过是我们对于她这些年的牺牲做的一点小小补偿罢了!”
原版约瑟夫的眉毛立了起来,“慈不掌兵义不理财,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慈手软?”
“我一向如此,”克隆版的约瑟夫恨恨地站起来,“你不了解我吗,爸爸?我终于,摆脱你的控制了,不是吗?”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