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荒外有火山,其中生不尽之木,昼夜火燃,得暴风不猛,猛雨不灭。”
我是不尽。
从我有意识的那天起,我就站在了这里。没有谁告诉我这世间的一切,但我却知道一切。我知道这里是南荒,和西北溟海一起是世间最神秘的两个地方。我知道日升月落,斗转星移,知道九霄碧落的钩心斗角,知道地狱黄泉的残忍血腥。也知道我自己是世间唯一一棵不尽木。
如果一切正常,我会在这里呆上永远吧。应该有个词语叫“至死方休”。可是,我却不会死。所以,应该就是永远了。可是有一天,在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的枝桠上多了点东西。是一场雪。
按理说,我在这里站了几千上万年,从来没有见过下雪的南荒,以后的几千上万年,也不应该才对。而且,还是在烈日炎炎的六月。
不久之后,所有的雪都慢慢地融化了,唯独在我枝桠上的那片雪,还没有消失,反而慢慢地“醒了”过来。
他彻底醒过来的那一刹那,太阳刚好从东边升起来,“青辰”二字同时在我的脑海里也像太阳一样冉冉升起来。于是,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叫“青辰”,知道他会和我一样过上几千上万年还是保持现在的样子,知道他一无所知像个刚出生的婴儿,知道他内心冰冷波澜不惊就像我温暖如春热情洋溢。我说过的,我知道一切。
但有一件事,我不知道。那就是对这在我身体里苏醒的雪,我总是情不自禁地想和他说说话,告诉他我知道的一切。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然后,我把一切都告诉了他,唯独没有说他的名字。不是不想说,而是说不出口。每次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都会成了一片空气,连我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所以我知道我们俩的名字,他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而他,也从来不问我。
几百年几千年过去了,我的意识里这才只是过了很短的时间,也就和以前思考一件事的长短差不多。虽然这段时光里,我们过得很快乐。他学法术练意力,跟着日月奔跑,和着彩凤歌唱,还和南荒奇怪不奇怪的花草树木飞禽走兽嬉笑玩耍。我则静静地看着他们。我知道我的法术很高,能力很强,但我是不尽,永生的代价就是在这里一动不动,像时间一样在静止里永存。
我习惯了,但我能感觉到他没有。他经常望着星空发呆,叫他好几声才回应我。我知道他忍受不住寂寞了。就算他的内心永远冰冷,也一样习惯不了寂寞。我能忍受的一切,他忍受不了。
所以在他想跟着风婆走的时候,我同意了。
“如果外面不好,我就回来陪你。”
“好,我在这等你。”
他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还会不会回来呢?我竟然又不知道。好像自从他出现之后,我就不再是无所不知。
看着他们飞向凌霄殿,我左半边枝干上的火焰竟然跳动了一下,然后凭空出现了一滴水滴,漂浮着。温和透明,像一块上古美玉。
那块美玉悬浮在我前面,我收不进身体里。只能任由他散发着温和但是夺目的光。夜晚的时候,整个南荒竟然都蒙上了淡淡的亮光,像是朦胧似水的梦境,似醒未醒,疑睡未睡。
日子又和几百上千年前一样了,我孤零零地站在原来的地方,偶尔有鸟儿掠过,时不时有野兽奔走。唯一不同的就是那块玉,也就是那滴水。哦,还有一处不同。青辰走后,我可以说出他的名字了。这让我在那个男人面前吃惊了好久。
那个男人是昨天来的。穿着水绿色的衣袍,头发用一条素白色的布条松散扎着,披在后背。本来儒雅的样子却在说了一会话之后,就直接动手把布条扯了下来,跳上了树桠,舒舒服服地背靠着树干,左脚踩在枝桠上,右脚悬空垂荡着。
本来我还想提醒他一下,不要靠的太近,不然会被烧得尸骨无存。不曾想话还没出口,人就已经在半空荡起脚了。我不知道他是谁,这次脑海里没有冉冉升起另一个名字。这让我很奇怪。我真的不再是一无所知了吗。
“你是不尽吧?”声音还是挺好听的,像是深海的夜明珠。
“这地方待得腻歪没有?”还好吧,虽然已经站了不知道多久,而且还要继续站不知道多久,但应该还没有厌烦。
“想不想去看看南荒外是什么样子?比如说西北溟海?”这个问题我倒是有想过。西北溟海和南荒齐名,不知道会不会有另一棵树和我一样不生不灭,不老不死。
“想不想知道青辰去哪了?”
“青辰?”我的声音先于我的思考,率先暴露了我的想法。但随后,我被这两个字惊住了。不仅仅是因为这个男人知道我是不尽,知道青辰,更是因为我能说出这两个字了。青辰在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叫什么,走了之后,我却可以说得如此畅通无阻。
那男的说明天会再过来,如果我想离开的话,他会帮我。我想都没有想就拒绝他了,但他还是说,“我后天会过来。”走得时候把我身前的那块玉给拿走了。我已经不奇怪他是为什么能看到那块玉的了。然后他走出我身体范围之后,把手里的白色布条扔给了我,恣意地甩了甩头扬长而去,好像这才是他最舒服的样子。
白色的布条悬浮在原来的美玉在的地方,我竟然也不能把它收到身体里。
还有一个时辰,就能看到太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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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青宸
喜欢雪,喜欢阳光,喜欢在下雪的日子里晒太阳。
有事的时候看看书,没事的时候写写字。
愿自己是一个心灵在路上却从不曾起步的朝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