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那条喧嚣的街上。人群熙熙攘攘,他穿着牛仔裤,漫不经心的与我擦肩而过。
生活就是这么平凡而简单,不经意间的回眸,不经意间的波澜唤起了我的回忆。
雪下大了,我小心翼翼地把杂乱的思绪收拢好,努力不让自己再去想任何事。
二
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清晨的公交车站里,阳光明媚柔软拥挤,烦闷的车厢里,突然钻进来一个猫一样的女孩,眼眸深邃而澄澈。
当我与她对视的时候,狭窄却又好像无限长的车厢里响起了悠扬的交响曲。
后来我有幸和她分到了一个班,最后一排的我喜欢在冬日里轻轻地在窗前哈口气,一点一点地把窗户擦干净,直到现在我做这件事,那个喜欢静静一个人看雪的人也会浮现在我的眼前。
三
教室里乱哄哄的,我把头尽可能压低一点,用余光瞟着膝盖上面的那本花火。
“烟,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我手忙脚乱地把书塞进抽屉里。
班里的噪声戛然而止,我对上了语文老师那一双期待的小眼睛。窗外树影婆娑,梦境似的光影里,鸟儿纵情歌唱。
这本该是个惬意的早晨。
“选B?”我眨眨眼。
大家哄堂大笑,我把指甲嵌进了掌心里。目光停留在那张刻了他名字的桌子上一动不动。
四
一圈,两圈。我跑过铺满硅胶的操场,枯萎的草地,散落满天的星辰和高中生眼里永远不会熄灭的晚霞。脱了漆的栏杆上闪着金光,我想那是恒星在坠落时最后的呢喃。
我拧开了水龙头,水哗哗的躺下,和着汗水浸透了我的校服。
当我走出厕所的时候,发现有一个人蹲在那根橙色的柱子下面,应该是在等什么人。
“你快回去吧,老师在搜教室。”我这才看清蹲在那里的,原来是烟。
五
我回去的时候已经晚了。班主任已经不留情面的把我的“城堡”给扒开了。在他把我那一打漫画书拿走的时候还不忘耸耸肩。不过我已经无所谓了,我满脑子都在想。
“她是不是在那里专门等着我?”
在那个燥热烦闷的夏日傍晚里,有什么新的思绪渗进了我的身体。
六
“澄,说出一件你最喜欢的人的囧事。”
“你们确定要我讲吗?”我把头发揉成鸡窝。实在是不能再喝了。我费了好大劲才鼓起勇气,大家的目光慢慢的聚拢过来。
“她是一个语文课代表,那一天她在语文课上,没有回答出来语文老师提的问题。我知道可能这很像绕口令,但是就是很好笑啊,全班都在一起笑,那一天太阳光从玻璃窗透进了,我在那一刻觉得世界上任何一个女生能够比那个红着脸发呆的她更可爱…”我开始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我就是要讲,高考都要来了,还有什么事情不能讲的?我越讲就越觉得她离得我越近,有什么说不出口的,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你哈一口气窗户就会清晰一分,这样就能看得更清楚她的脸。
烟突然捂了脸跑了出去。这一年她也变了,短发变成了长发,让我想起公交车上她那明媚的侧颜。高三那年,我们困在纸上的选择题里,对人生视而不见。
是啊,我们都相信,没有必要在这种时候倾诉情意,我们要的是那个暑假的扬眉吐气,要的是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七
“嗯,子豪这道题你起来做一下。”
复习了一年之后,我填报了师范资愿,回到家乡,成为了一名乡村师范老师。你知道吗?有时候或者大部分时候我都会安慰自己,这种平静的生活挺好的,但是却又平静漫长到窒息。
也许青春故事永远都没有下文,毕竟有的人能够去到他自己想要的城市,有的人拼尽全力,还是会买错车票,坐错车。
我的屏幕亮了起来,好不容易谈个女朋友,我看了一眼,女朋友让我今天晚上3点在电影院等她。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又看了一眼教室里那个熟悉的位置。我发现有个孩子在窗子上哈了一口气,然后很小心很小心的抹干净,我忽然想起以前的自己。想起以前呵口气推开窗就能看见的站在雪地里的她。
我决定去喝酒。
八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场景,海马体试图说服我自己还是17岁的那个自己,不过他已经不再是他了,臃肿的牛仔裤已经让他面目全非。
但我还是叫住了他。在那个低矮的学校旁,在那个我曾经无数次回想过他的脱了漆的栏杆旁。
很显然他认出了我,不过他很快的走开了,我又想起来那次聚会上的他,自信又勇敢,好像17岁这把剑可以斩开一切。
我抬起头,心烦意乱,人生也许就是错过的代名词。雪花从天而降,沙沙的脚步声忽远忽近,直至消失。我知道那是回忆散落的声音。
原来回忆真的是个抽象的词,潮水不断的涨落,当你真的厌倦了和遗忘做斗争的时候,回忆的潮水才会慢慢真正漫过你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