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金盆虽破分量在(二)

我到了母舅家,问候过后,便直抒胸臆,求着他先赊我四两冰片、麝香。我不出口倒好,一张嘴求他暂时帮衬帮衬我,他不单自己告困难声声推辞,还要啰嗦着数落我一番。

真是够气人的!

我不服气,将道理一一摆出来:我爹走的时节,其实也留下些产业,只是我当时年纪还小,都被母舅拿着帮忙料理丧事的借口搜罗走了。这些年,也从不随便来跟他家求什么接济,难得一次求他,竟是这么个回音。

他对此根本无话可回,只能转移话题,说起什么贾芹就能找着好差事,可威风着,我却“支棱”不起来,不能求着工作。又是好一番教训。

Fuck!真•卜世仁不是人!

我看着他那猥琐的样子,嘴里说着贾芹是如何如何威风,满满的小人模样。

后悔方才竟试图同他讲道理了,这样的人,怕是已经迂得透透的了,如何肯听什么道理?还是离远些为妙。于是便起身告辞。他还挽留我吃饭,我溜之不及,赶忙推辞快速离开了,把他们夫妇俩的唱和声丢到身后。

出来虽爽快了,但心里终还是大不舒服,憋着气,也寒了心。

天地寒凉,昏昏暗暗,世间之大,我竟无所倚靠。最冷这泼水,还是亲舅舅泼的。

你们可别说我是玻璃心,这世情看冷暖,人面逐高低,可只有体会了才知道个中滋味。就为寻一份好差事,我想尽法子,四处低头哈腰,现如今又被亲舅寒了心,最关键的是难处还在眼前,没有好礼做敲门砖,连低头哈腰的机会都没有。

唉,世上有的是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的,却没有出生就会奴颜婢膝的,这些,都是练出来的啊。被一日日的苦逼着练出来的。

金盆虽破

心又寒又愤,心底觉着悲寒,火气却直往外冒,这里弄不着,又上哪去弄呢!没这些东西,找不到工作,家里老娘如何度日!这个不是人!真不是人!

可还有什么别的法子能搞到这些东西?要是没有,可能想别的法子,跟凤婶说上几句话?我正苦苦思量着,一不留神儿,撞着个大块头,浑身的酒气。

冷不丁给我唬一跳,冷汗蹭地从后脑勺后背上冒出,鸡皮疙瘩也争先恐后鼓出来。

“臊你娘的!瞎了眼睛,碰起我来了。”大块头骂着便抓起我的衣领子要动起手来。我趁机定睛一看,这不是泼皮倪二嘛!

心下松了口气,我忙忙地出声,叫他认出我来,原想这不过场不值一提的小风波罢了,不料却是大转机。

说来我与这倪二也是老街坊了,此人是个泼皮,放高利贷的,从他刚刚被稍撞着就抡拳相向的行径,想必你也知道他能干这放高利贷的活儿靠的是啥了吧。我倒也不是瞧不起这号人,不过觉得道究竟还是不同,也难与之相谋。

于是便随口寒暄了几句,心内想着早些回去,再想些法子来办成那个事。

谁知就这随口几句,这倪二知道我的烦难后竟主动提出要借我银子,可是意外之事了。我并不敢轻易收了他的银子,开玩笑!高利贷!这怎么敢轻易借,若是这泼皮不守信义耍赖皮,往后来多要个几倍的债,我却怎么处!

但这金刚却说出好大一番情真意切的话来,我若不收,既担心他如今吃醉了,一时燥了,反生事端,又想他未必不是真心实意要帮我,若不收,也辜负了他这番心意。

况且倪二虽有泼皮无赖的名声,却也听说堪堪是个义侠,泼皮劲儿是因人而使,我平素并不曾轻看过他,他对我也是尊尊敬敬的。

故此看来,先借着这钱倒也无妨,若他日后实在耍赖,得了大观园里的事,也不怕没有几倍的钱还他。

为求保险,我原打算立下字据,也好少些担心。倪老二却死活不愿意,话中倒真是带着侠气,我只好作罢,想来这借钱的是我,若无字据,怎么也没有吃亏的道理。

拿着沉甸甸的银子,我心头也冒出股暖意,无亲无故的倪老二居然解了我的燃眉之急,这实在是万万想不到的。且从种种言行看来,他倒是个可结交之人,虽不必过亲密,平日里多留心些也好,谁知将来哪件事他又可帮上忙呢。

回到家中,娘早已用过晚饭,正做针黹。见我这么晚才回,便问我哪去了一天,我想着,母舅之事说与母亲反叫她多添烦恼,还是不说为好。于是便只讲起去大观园里的话。

吃过晚饭,便早早歇在床上了。

现如今想起这一日的事,心中亦是感慨万分,人与人的亲疏岂是单单由血缘而定?这无关之人反而在我万难时雪中送炭,亲舅舅却是那么不堪。

虽然是贾家大户里一个被边缘的、与其他邻里并无太大分别的人,但也有自己的一套活着的法子。尊贵或许与天生富贵有很大关系,但如生不逢时或命途不佳,尊贵便只能靠自己的一言一行去争取。

唉,说到这,我听闻呐,有人说我文辞稀烂,没得文采,不懂修辞,尤其是把我的信同探春的放在一起,简直就是云泥之别。这叫我怎么说呢,按辈分,我该叫探春一声姨,我这个阿姨啊,的确就像正常的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高雅得很。

我其实晓得,大观园里住的大小姐们,个个儿都高雅脱俗,她们脑子里想的和我这种人绝对不一样,也通常瞧不上我们这些下里巴人。不过我想说的是,要是她们也要为份工作四处低头哈腰,也要担心下顿饭的着落,也要担着一家子人的生活时,可还能有那些高雅在?若还有,那我确实要叹句不如,不过这就是各人的选择了吧,实在不知有什么好对比的,我就是这么俗,咋的!

=͟͟͞͞ʕ•̫͡•ʔ

最后,谁说我不懂修辞的?我最擅用反复的修辞!(嘿嘿*^ω^*)不信你自己去看我写的信,可别道听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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