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西津渡

走在这熟悉却又陌生的石板路上,我想,如果不是这次疫情,我大概是不会踏进这个觉得幼时去腻了的西津渡。大概是由于年轻气盛,高考一结束我就像挣脱牢笼般离开了这座小城,相比于家乡普普通通的烟火气,外面缤纷绚烂的霓虹灯对我的吸引力更大。而这次疫情,把我困在了家乡,家乡没有大城市发达,人口不多,疫情并不严重,解禁之后我得以出去逛逛。

当我出家门的时候,一时间却有些恍惚。若你问我想去哪里旅游,我能滔滔不绝的说上好几个小时,不管是厦门的鼓浪屿还是北京的天安门,这些名胜古迹我都能做好攻略。可是,我却在自己的家乡失去了方向。这些年,一只追求大城市的繁华,当伫足回望的时候却发现丢失了一些宝贵的东西。

决定去西津渡是多亏了母亲的提醒,西津渡是家乡的一处古迹,幼时饭后经常与外婆去散步,外婆去世后我就再也没有来过了。到达西津渡的时候虽是阴雨天气,可还是被这条颇有明清建筑特色的老街所吸引,幼时的记忆已经斑驳,对着原本熟悉的地方产生新鲜感,竟一时感到说不出的难过。青砖黛瓦,草木繁盛,亭台楼阁,红灯搁浅,香炉无烟,石塔无言,我细细的望着,试图唤醒沉睡的记忆。

清晨的阳光总是格外地温柔,昨夜还是秋雨瑟瑟,一大早已是云卷云舒。路边上积起的水洼倒映出明朗的天空。西津渡里是有店铺的,而这条“L”型的路早已烂熟于心。面馆的门口火烧的正旺,飘出一阵阵锅盖面的香味。鲜花店的门一大早就开了,老板娘不慌不忙的将一束百合插在门拴上,未进门就闻到一阵芬芳。

也许是下雨的原因,到处都是湿湿的,空气格外清新,花瓣上的水珠还未来得及退去,又是一阵烟雨凝珠,江南的柔情都融化在这氤氤氲氲雨雾之中了。不知冒昧的前来,有没有打扰这个安宁的小巷。石板铺就的路面上留下的车痕,让眼前浮现出渡口码头独轮车来来往往的身影。

庆幸的是我最喜欢的东西一直就没变,那就是一家家店铺门前的墙,走到这里一点也不逊色于著名的丽江古城。且不说屋内别致的工艺品,到处洋溢的艺术气息,墙面上的装饰品就足以停下你的脚步。那些花儿鲜艳养眼,色彩搭配和谐有序,温暖典雅。石板路两侧三三两两的摆放着竹椅,若要是个晴天,捧一本书,喝着下午茶,斜阳射过曲折的小巷,轻抹在你的脸上,那是一段多么惬意的时光。

还有墙砖上“一眼一千年”的历史的遗存,让人感到千年等一回的凄美。芸芸众生,几多人来人往,守候千年,只为一次目光相投。历史也许就是这样的弄人,把之前呈现的一切逐步掩埋然后在你的梦境中频频出现,相互重叠。这些古老的建筑,是浓缩了的岁月,我不禁感叹她的容颜,在时光的沉积里越来越亲切。然后不需要任何理由的重现了她当年的那份婉约。

在家乡的日子里,心思一直都在飘渺,未曾有丁点儿沉淀。雨,落在我的脸上,略带一些凉意,人也清醒了许多。隔壁的戏台上,悠扬的戏曲,仿佛穿越了几个世纪,此刻也跟随着我的耳膜游走。我想这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地方,只是幼时的我不懂,长大的我错过。取浅浅的墨色画在青青的蕉叶上,然后折下,放入水中,心思便有了归处。再复杂的心绪,流入这涛涛江水之中,便被稀释的无影无踪。离开了阳光的霸道,走进这小巷深深的沉醉,还有那丝丝入心的悠扬,只觉的我一直被时间追赶着,所有的等待和期许,都在下一个转角遇见。

走着走着莫名想起韦庄的《菩萨蛮》,慢慢在嘴里咀嚼:“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漂泊在外的游子是如此渴望家乡山水,而我却无视了这些美景许多年。我一直相信,普天下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有缘由,这次疫情带给人类自然的警告同时,也给了我伫足回望的时机。

回望、回望,庆幸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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