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一到冬至,我就特别想家,特别想念家乡那种香喷喷的菜饺(本地话,就是用纯糯米,里面有馅儿的像饺子一样的食物),在所有糯米制品当中,我最爱吃菜饺了。
可是由于各地的风俗习惯不同,我已经十多年没有吃过这种饺子了,唯有在冬至来临的时候想念、回忆,继而流泪,因为斗转星移,因为物是人非。
多想重回童年时光,放开肚皮好好大吃一顿啊,可是一年又一年,这记忆中的菜饺啊,依然是“水中花,镜中月”,那样令我望尘莫及。
本来这次回家我是可以吃上一顿的,可是在我们那里的风俗是,一旦家里有人过世,这家人就在一年内都不能包菜饺,又一次与心爱的菜饺失之交臂。
看来只能在梦中实现这个愿望了,只有在梦中才有机会吃上我盼望了十多年的菜饺了。
每年的今天,也就是冬至的前一天,一吃过早饭,我们家就开始忙活了:首先是把糯米打磨成米浆,然后用一块大石头压实,到傍晚时分,米浆就可以成型了,在这过程妈妈、嫂子就开始准备馅儿了。
这菜饺有2种馅儿,一种是甜馅儿,就是用花生米磨成粉末或用芝麻,再加上白砂糖和猪油,很甜很好吃,但是很腻。
可是我们一家人不爱吃甜食,所以我们家用咸的馅儿,它是用晒干的萝卜丝,加上葱、蒜、少量的肉丝等等佐料,炒成一大盆香喷喷的、让我直流口水的馅儿。每年的那个晚上我晚饭都不敢吃太饱,人小鬼大的我留着肚皮儿装好吃的东西呢。
等一家人收拾停当,我们就开始包菜饺了,我手笨,总是包不好,但是我喜欢,因为只要我包坏了一个,父亲就会满脸慈爱地说:“阿清,菜饺包坏了,你就吃那馅吧,我知道你嘴馋。”
有了父亲的恩准,我更是做坏了一个又一个菜饺,所以我做了十多年的菜饺,也吃了十多年的饺子馅,但是始终也没能学会包菜饺,这不知是我的遗憾还是我的幸运?
等菜饺做完时,我也弄得一头一脸的白米浆了,但是我不在乎这些,因为我惦记着明天早上的鼓囊囊、香喷喷的菜饺呢。
因为心中有了念想,这觉总也睡不踏实,一晚上要醒来几次,睡眼惺忪地问几次:“妈妈,天亮没有?妈妈,菜饺煮好了吗?”从而换来妈妈一次又一次的呵斥。
但是爸爸总是一个劲地笑我:“这冬至夜也太长、太长了啊,等咱们阿清醒来啊,这菜饺都该馊了!”也许我是这个世上最馋、最贪吃的小孩了,一个晚上都等不及。
终于等到了冬至的早上,我总是早早地起来,一下床就往厨房跑,看看菜饺煮熟没有。然后焦急地等待大人用汤圆祭天地,汤圆我是不爱吃的,所以祭祀这个十多分钟的过程,对我来说就像一个世纪一样的漫长,我迫不及待地想听见祭祀结束的鞭炮声,因为一结束,我就可以吃到盼望了整整365个日日夜夜的最爱——菜饺了。
那叫一个香啊:那皮儿经过水的蒸煮显得油光滑亮的,馅儿又包得多,整个菜饺就像个即将临产的产妇的肚皮,圆溜溜的,就要爆炸似的。
猴急的我甚至顾不上吹一口老烫、老烫的菜饺,就直接夹起一个一口咬下去,那绵软润滑的皮儿、那喷香留油的馅儿,可是还没等我吃出味道来,一个大大的菜饺就不见了,我吞下去了。
那香喷喷、热气腾腾的菜饺啊,在年幼的我看来就是世上最美味、最好吃的东西了,用什么和我交换都不肯,因为我再也找不出比它更有吸引力的东西了。
每次总是一家人睁大了双眼看我一个人吃的滑稽相,因为我总是不顾菜饺的烫嘴,总是用最快的速度消灭了一个又一个,然后叫直不起腰来,继而换来一家人的哈哈大笑与笑骂,当我摸着滚圆的小肚皮,一阵阵地嗳气时,我觉得自己是世上那个最幸福、最快乐的小孩儿!
也许是因为年幼时候我的嘴馋,也许是因为我的偏爱,反正至今的我,依然认为菜饺是这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渐渐长大的我后来外出求学了,就不能在冬至那天享用美味佳肴了,这让我深深地遗憾。为了不让我伤心、失望,疼爱我的父亲总是交代妈妈,后来妈妈过世后,就交代嫂子给我留下米浆晒成米粉,等我放假了再包给我吃。
而如今有谁还惦记着我这个最突出的爱好?父亲,您还记得吗?
清楚地记得那年妈妈过世了,按照家乡的风俗,那年我们就不能吃上菜饺了,但是我没有想到,我大姑妈居然特地为我包了16个大大的菜饺送到一中给我解解馋。
当我看见那些熟悉的、对我充满诱惑的、寄托了大姑妈无限关爱的菜饺时,我的眼泪扑簌而下。那是我吃过的最为香甜、最为难忘的菜饺!
就是这一次吃菜饺,业已过去了整整17年……
可是如今,大姑妈业已作古了,还有谁啊,还会在冬至这天把我想起?
家乡的菜饺啊,明天一早你的香味依然会氤氲在家乡的每家每户,可是你为何要偏偏落下最爱吃菜饺的我们这一家人啊?在天堂的父母啊,您们一定吃上了喷香的菜饺了吧?
我亲爱的父母啊,您们是否还会记得这是我最喜爱的一个节日?永远让我惦记、牵挂的父母啊,您们是否还记得当年像猪八戒一样贪吃的我,是否还能想起年年在冬至吃菜饺吃到肚子痛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