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学做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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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我儿子生病住院,同一病房的是一个刚刚升级为爸爸的年轻小伙子。一开始他看着自己家躺在保温箱里的儿子一坐就是大半天,过了两天他儿子病情好转,从保温箱抱出来了,可以吃奶、撒尿、拉便便了,他高兴得围着儿子团团转,一会和奶粉,一会洗尿布,一闲下来就用自己粗糙的大手抚摸着儿子的小脚小腿,嘴里还念念有词,说的最多的一句便是“要知父母恩,怀里抱子孙,我算是知道父母生我养我的不容易了”。

      我的妈妈生我养我更加的不容易。我是她身体受伤之后出生的,妈妈怀我生我就冒了比别人更大的风险 。我上高一那年,父亲又猝然去世,我家的天塌了,一时内忧外患迭起,把本来就不堪一击的家敲打得更加风雨飘摇,是妈妈拖着残疾的身体和哥哥嫂子一起为我撑起了一片天空,让我一个“死女子”上完高中,还上了大学。 当时我就想等我有能力了,一定好好孝敬妈妈,让她也尝尝享福的滋味。

      后来,我也为人妻,为人母了,忙着学做妻子,学做儿媳,学做妈妈,却越来越觉得自己不太会做女儿,还常常为些琐碎的事惹妈妈生气。

      我出去旅游从来不敢告诉她,更别说带上她了,就连回来跟她分享旅途的快乐的勇气都没有,说了她会理解为我向她炫耀,她会说我“狗头上顶了个猪肚子——胡甩”,不会过日子,瞎糟蹋钱 。总之,不但不会快乐,反而会很生气。

      天气渐冷,我给妈妈买了驼绒棉裤和马甲,结果妈妈一问价钱就满脸的不高兴,嫌弃地放在一边,还嘟囔一句:“只是钱多,还不如我16元买的厚实呢”,我赶紧解释:“虽然薄,但是暖和,还轻便,穿着不沉”,她只是“哼”一声,便不再说话,我知道她心疼我的钱,但又解释不清。以后买了衣物都是“谎报物价”。

      冬天了,老家特别冷,又是她一个人,要是下点雪,我们就更不放心了。我和哥哥千方百计想让她住到有暖气的楼房里,她却死活不肯,她总有自己的足够充足的理由。为此,我们轮番劝导,甚至把能说上话的亲朋好友都请来帮忙了,最终总算委曲求全了,可她心里却憋着一口气,始终不舒坦。 

      平日里,她总嫌哥哥嫂子过日子不够勤快、不够精细、不够节俭,远赶不上我爸爸。我就告诉她,爸爸是专业农民,哥哥是有工作的人,干农活是业余的,能干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再看看我,啥农活都不干,比起哥哥来可差远了,这时候她就会长叹一口气,“哪能跟你这个败家子比”,我无语。但我心里明白,妈妈之所以这样,是前些年穷怕了、被人欺负怕了、被人笑话怕了,她生怕一不小心又回到从前。

      她一生辛劳,吃苦受累受委屈,如今我们日子还都过得去,想让她享享我们认为的“福”,却常常弄巧成拙,让她老人家很不舒心。朋友告诉我,孝顺不是吃好饭,穿好衣,住好房,“顺”就是孝,“不顺”便是不孝。或许吧!慢慢地,我尝试着理解她,顺从她,一点一点学做一个“乖乖女”。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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