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头很痛，身子轻飘飘的，难过的睁开眼，一层薄雾模糊了我的视线。
恍惚中看着自己的棺材缓缓放进墓穴里。虽然一切都不如以往那么清晰，不那么真实，但这是一个晴天。
我的妻子无力地站在坟坑前，眼中含着泪，她并不任泪水流过脸颊，总在泪恰好溢出即将滚落的时候擦掉。
她的身旁站着我的儿子，他都那么高大了，以前从没注意他有那么挺拔，看起来比我能高出半个头了。
我记得按习俗，他应该跪着的。
跟以往一样，他习惯让眉头紧蹙。略微不同的是，今天眼框湿了。
我的邻居木然地拿着一捧花，我跟他其实不熟。他五十多岁，背有些驼了。稀疏的头发贴在点点汗渍的脑袋上。
在他们身后有一群人，我的亲戚，我的朋友，我的同事，好像我的发小也来送我了。都是一些普普通通的人。
他们大多眯着眼睛，徒劳地躲避反射在黄漆棺材上的刺眼阳光。如果入土的时候我的头朝向他们，他们的眼睛应该就没那么难过了。
为什么没看到我的女儿呢？我记得我有个女儿的，她没来吗？还是我记错了。
棺材放进去了，我妻子和儿子开始填土，泪水又从眼里奔出来了。
可能妻子想起了我们刚恋爱时的甜蜜，刚结婚时的幸福，刚有孩子时的开心和担忧，生活中互相关爱的点滴。
一开始我们是倾心相爱的，后来热情慢慢褪去，我们更像是彼此的亲人，彼此的习惯，同样不可缺少。
或许她也是在害怕失去我以后的不习惯，忧虑改变后的生活如何继续。
或许儿子想到了当年强壮伟岸的父亲，经常出现的是严厉的面庞，少有慈爱的笑容。父亲突然没了，很难受，无可如何。
仪式很简单，没人发言，没人讲话，没有悼词，我的棺材很快被掩埋，人群散去。
有的匆匆跑回去上班，有的赶去约会，有的回去休息，有的直接拿出手机玩游戏。
这时我才发现，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了。我还没弄清楚，我的一生就这样完了吗？还真是庸庸碌碌啊！
我这辈子做了什么呢？今天过完了，还有几个人记得我呢？我突然好怕。
我觉得自己头好像越来越痛，我的思绪越来越飘散，我没办法思考。这好像不是痛，这是灵魂消散的前兆。
我好像得去我生前去过的地方看看。然而，我却跟着来参加葬礼的人回去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我成了他们每个人的一部分。
跑去上班的外甥，我觉得自己工作狂的那部分思想被抽离了，进入了他的思想中，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赶去约会的那小朋友，让我想起来当年赶火车去见爱人的情景。我的爱融入了他的体内，我无法再爱了，而他看到我的死，看到我妻子的悲伤，加上了我的爱，他对情人的爱更炽烈了。
回去休息的那同事，我觉得我放松的观念进入了他的大脑，我因过劳而猝死，让他心灰意冷，觉得挺没意思的。他在想那么拼命一天天的忙活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我爱玩的那部分，我不服输的那部分立马飞进了玩游戏的那个少年身体里，他更认真了，更勇敢了，更坚强了。
我的妻子和儿子带走了更多。
在我还没来得及去看我生前去过的地方时，我四分五裂了。他们带着我的思想，我的爱，我的观念继续活着。
从此，我再无力思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