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琼
在我孕育青春的那个年代,在那个夏天到来之前,在这个小城里,在我的心中,曾经,有一个美得静悄悄的地方,美得只有爱情的地方。我曾站在不远处徘徊着,却在青涩而美好的年华里,一直没有走近它。那个香的让人难忘,开得簇锦芬芳,紫的写满浪漫的地方,多次成为了我梦境的道场。
十九岁那年,去城里大舅家。大舅家住站前,离乡下家里有二十几里路。过了东道口,我骑着自行车迎坡而上。忽然,我被一股浓浓的花香牵引,那香味儿清幽扑面而来,直入我的口鼻和神经,乃至身体和血液。怎么这么香,从来没有闻到过,用过那么多香粉,也没有过这么浓的香味呀。
我左顾右盼的寻找着,寻找是从哪里来的香味。我又发现铁路边一排排矮矮的紫色树,怎么那么美丽,好看,奇异。我还是第一次见过,开着紫色花的树。“那是什么树呢,会结什么样的果子呢?”我在心里问着。
我从自行车下来,站在那里观望。想走近那里,可路边有铁网,还有不高不矮的坡墙,我并不知道那香味来自那紫色,只是又被那特别的花树而吸引。路边卖冰棍儿的阿姨,看懂了我的思想,对我说:“那是丁香花,丫头。开花特别香,你闻到了吗?这一片都被这香味笼罩,我的冰棍儿都是丁香花味儿。”
阿姨一开口,我顿然觉得我有些失态,被城里人笑话了,就害羞的急忙骑上自行车走了。
大舅家住的铁路家属房,离铁路很近,拐过一个大弯,就进了两家共有的胡同。一路花香跟随到院子,丁香花的味道依然不减,进了屋,一阵阵风从刚打开的窗子吹进,那味道顿时清爽了憋闷很久的空气。
“好香呀,舅妈,您家住这真好,坐家里就能闻到花香。英子,下午咱俩去看丁香花呀,我远远的看了,不知道哪里能走进去看,想看看它们到底开什么样儿,咋那么香。”
“不许去,去那儿干啥,那是随便去的地方吗?谁好人没事去那里。”我的话音还未落,英子还没有说话,舅妈就厉言驳斥了我。
我羞红的脸被打了一样,懵懂的眼神差点涌出泪水。我不知道舅妈怎么了,为什么那样说。也不知道那些又美又香又特别的丁香花怎么了,为什么不许随便去看它。
我把眼神移向英子,英子红而囧态的脸,坦露出内心的慌恐。
英子是大舅的女儿,小我几个月。个子高挑,肤色略黑,谈不上漂亮,却有一种城里女孩子的时尚和秀美。
英子匆忙躲进小屋,舅妈沉着的脸扭向窗外。
“把窗户给我关上去,我不想闻到这味儿。”舅妈坐在炕上喊着。
“哎。”英子答应着,去了外面,把两扇对开的窗子关上。
我几乎屏住呼吸,随着关上的窗子,我有些透不过气,屋里没有了丁香花的味道,却像是有种火药味儿。
“你知道那丁香花是什么地方吗?是约会的地方,是男女约会的地方。正经处对象的人,都不去那地方,只有那些不务正业的小青年,和那些不正经的人才去的那里。我们家英子,昨天竟然和一个男同学去了那地方……”
舅妈说得紧咬牙根,听的我羞怯而不知所措,身体僵在那里,很久都不敢动,手心里的汗湿得直滴,脚麻得没了知觉。这时,大舅午休回来了,才打破了我内心的尴尬。
从大舅进院,舅妈明显刻意得不露痕迹,显然,不想再提。
舅妈身体不好,基本不做饭。大舅忙乎着做了几个菜,我和英子也帮了忙。吃过饭,大舅得去上班,我也借机要走,可舅妈却又执意的留我,我就顺了来意,留下了。
晚上,我和英子睡小屋。英子和我讲了她去丁香花那里的故事……
我听得心跳,听得能感觉到我的血像是沸了一样翻滚,听得脸比热炕头还烫。我仿佛一会儿走近了丁香花,俯身闻着那呛得人发醉的丁香花味儿,一会儿又被一团团紫色的丁香花,把我包围……
英子和我说:“记得,丁香花很美,很浪漫,但丁香花闻起来香,其实它是苦的。它只会留下美好的回忆,不会给人带来幸福。”
火车一阵阵的轰隆而过,震得窗子直哆嗦。这个夜晚,我和英子直到窗子洒满银光才睡去。
英子和我说:“记得,丁香花很美,很浪漫,但丁香花闻起来香,其实它是苦的。它只会留下美好的回忆,不会给人带来幸福。”
从此,丁香花成了我心中神圣而不可触及的戒地。
又到一季丁香花开,满城飘着清爽怡香的味道。岁月,已领我多次走进她,靠近她,闻她,欣赏她。她那金铸玉雕的美,如佳人小睡珠帘卧,身着紫衣云裳,兰指柔荑脱眉腮,美的安静古雅,又略带忧思。她散发着沁心沁肺的味道,像是打破了经年沉香,又仿佛被浸润了奢靡的香水,香得消魂生恋。
但不知为什么,她也会让我自主生叹,产生回味感。那种回味是人生?是抱憾?还是枉自嗟呀?我说不好,总之,那是一种淡淡的忧伤和浓郁美好的味道。
由然,我又想起了英子,想起了那段不算故事的故事。虽没有刻骨铭心的海誓山盟,没有情深深雨蒙蒙的伤逝,可却是英子岁月路上最美,最难忘的风景。我即刻打开手机,给英子发了信息,“青春万岁,青春无悔”……
而我呢?
我喜欢它的香
只有等风衔来
喜欢它的美
却不敢靠近它
只有远望
喜欢它浪漫的紫色
却没有把自己的青春
放飞在那紫色里,让浪漫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