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落雨,刮风,下雪,最令人期待的还属下雪。
寻常的事,一遇到雪天,就变得不寻常了。不寻常的事,再遇到雪天,就更加非凡了。
林教头风雪山神庙,神髓就在“风雪”二字,没有那一场大雪,孤独的英雄身上那股彷徨、苍凉感就没那么足。薛宝琴红梅映雪,也是缘得那冰晶剔透的大雪,才衬托出神仙般的粉雕玉人,让贾府上下一众莺莺燕燕黯然失色。
寒冬里没有雪的日子,期盼着下雪。雪子落下了,在屋檐上乱跳,让人心跳也跟着加快,生怕撒欢几下,就悄无声息。小雪落下了,开始仰头观天,希望它下的更大一些,等到大片大片的雪花连绵不绝的冲过来,在脸上头发上慢慢停留,又期许它能下的更长久一些,好让地面有机会堆积起来。毕竟有积雪的时日,似乎已经过去好多年了。
看看那场雪。诗经里形容下雪,喜欢说“雨雪雰雰”,或者“雨雪霏霏”,多么美好的字眼,同样的词,范仲淹《岳阳楼记》形容下雨说“淫雨霏霏”,加了个“淫”字,就没那么美了,可见古人对雪,还是偏爱的。汉人说“皑如山上雪”、“鲜洁如霜雪”,正因了雪的洁白,凛然不可欺,让人生敬生爱。王子猷会因对雪而一夜奔波造访戴安道,王建会在山中僧舍里“看雪吟诗直到明”,孟浩然喜欢踏雪寻梅,自称“诗思在灞桥风雪中驴子背上”。对雪的欣赏、向往,可以说是自古皆然、一脉相传。古人总爱将雪与梅联系在一起,似乎是天然的精神伴侣,再加上文人雅士,算得另一种岁寒三友了。高启著名的咏梅诗就说“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
看看那场雪。在孤寂的三九严冬里,能够惹人遐思的,还有什么比得过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呢?在漫空飘飞的精灵挥舞下,从山尖开始,从屋角开始,从树梢开始,白色慢慢的渲染,铺开,延展到每一个角落,给天地万物完成一次宏大的换装盛典,所有的色彩斑斓,都在这至纯至真面前让位了,曾经的丑陋、脏乱、窟窿,都在这明亮晶莹的厚积下消失了,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大道至简,据说红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叠加在一起,就是白色。冬天的世界,唯有白雪,才是睥睨一切、至高无上的王者。
看看那场雪。雪中的故事总是分外能够打动人心。当年一部《雪山飞狐》,歌中唱的“寒风萧萧,飞雪飘零,长路漫漫,踏歌而行”,不知哭晕了多少人。踩着积雪,听的积雪压实传来清亮的声音,不由会想起中山美穗在《情书》里饰演的渡边博子一开场从一片白雪中站起来,渐行渐远渐无踪,真正的主角藤井树所在的小樽更永远是雪花纷飞的世界。《白日焰火》里桂纶镁总是一个人默默的在白雪覆盖的城市里独行,昏黄的路灯拉出她黯淡的身影。《爱情故事》里艾丽·麦古奥与瑞安·奥尼尔在白雪皑皑的哈佛大学相遇相恋,两个人静静的在沙发上拥着读各自的书,任他屋外雪片如席,感觉无限美好。就算时隔多年,电影的情节全部模糊了,仍然会因为那白雪,让细节无比清晰。
看看那场雪。那无处不在的白雪给寒冷漫长的严冬带来了生气。想想那场雪,听听那场雪吧,雪花飘落的时候,笑意会油然从心底里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