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月考前,我的课代表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对我说,“老师,我都好久没看到过五中的夕阳了”,在那眼波深处,我分明读出了几分失望。我不禁愕然:是呀,有多久没抬眼看看湛蓝的天空,注视那霓裳般散开的云朵,细看天空慢慢晕染成绚烂的色彩?
自十月入秋以来,渐渐昼短,便很少在下班途中见到夕阳,每每在夜色沉沉中穿行于克白路上,满脑子装满了逃离,心中只存着苦念,行色匆匆之余,不免感慨一无所获,我那空空的心房充满了失落和感伤,记忆中那绝美的夕阳恐怕正以一种无限悲悯的目光注视着我。
犹记得今年五月的一天,正值晚自习,抬眼望向窗外,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漫天的云霞如波涛汹涌般盛放,照亮了无尽的黯淡,恍惚间,仿佛不记得刮了一整天的大风是否真的来过,一切都回归于寂静。强风天气带来的烦躁,此刻也被绝美的景致一扫而光,我兴致盎然地邀学生一起欣赏这大自然的馈赠:西天的太阳缓缓地投入大地的怀抱,宇宙天地变得无比温柔,花花草草、枝枝叶叶、山山水水,包括校园的角角落落……一切都沐浴在落日温柔的余晖里,陶醉在落日与天空母子般深沉动人的爱恋中。此时,喧嚣遁迹无踪,此刻,安谧详和是世界的主旋律。每一个欣赏者在此刻变得无比幸福,也无比强大!仿佛自己就是一个完美的世界,世界就是此刻的自己!这实在是一种无可比拟的快乐享受!
当天的杂记,很多学生提到了这过目不忘的场景,自那之后,记忆深刻的夕阳就没有多少印象了。夕阳每一天都在给予每个人丰厚而公平的馈赠,可我们却没有好好接收,无福日日感受这样的美妙时刻,这实在是一种遗憾。 顾城感叹有人“看云时很近,看我时很远”。人们在感叹人与人精神,感情疏远淡漠的悲凉,岂不知人与自然的距离感才是最大的悲催!
听,远方那静默的山川也发出了一声悲叹:“可怜的孩子,你拥有什么呢?请放慢步履……”是啊!我那匆匆的脚步甚至连一个足印也没有留下,近视加散光的眼睛看不到远方哪怕是近旁的美景。我还拥有什么呢?我走得过于匆促,把灵魂远远落在身后……有时不免计较一时得失,黯然伤神,却忘了东坡先生早已在千年以前,就给我等凡夫俗子留下了安慰之语:“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江山无穷,风月长存,天地无私,声色娱人,先生能徘徊其中,自得其乐,凡夫俗子如我,虽达不到御风而行、遗世独立的精神解脱和达观境界,也可以暂且聊以慰藉吧。
从思绪中回过神,我看着那明亮的眸子蕴着满满的期待,于是轻松地拍了拍小课代表柔弱的肩膀,招呼她说:“来吧!让我们相约今年入冬的第一场雪吧!”
是时候,该挣脱这内心无聊乏味的牢笼,让赏心悦目的夕阳,让漫天飞舞的大雪,带着我们一起归入那无边的沉静,追随大自然这纯净的温柔,无言的大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