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我从梦中醒来,窗外有皎洁的月光,我能想到凡是睡在蔽日的牢房里的那些人一定不会在夜里看见这似水般的月亮。那个女神仙还在月光里跳舞,但再也不是须得所有人看得见的人间了!我有想到我的侄子,他住在牢房里,怀抱着的一定不是他前世的爱人,那种近似于温热甜汤的味道也无法救活我那死心踏地的侄子了。
我不得不承认我的人皮衣司长进了我的肉,牢牢的抓住我的心肝肺,让我想在夜里悄悄脱下它都不得成功,这大约就是我想吃掉老九家那头凶牛的报应罢!老九若是在明天阳光温热时赶着牛来到我家门外,我定要向他说明我是多么想和他的牛儿换回皮司,这样我就有胆量在辽阔的田地里耕种,不去看到可怕的黑夜,不再想去吃香嫩的肉汤。毕竟我只能想!这些个夜里蛐蛐和张翠翠都不在叫唤,甚至我没有听见老二在院子的台阶上磕碰他的烟锅,我有些恐慌,若果他们都被煮在省城的那口锅里,我是不是要告别这个纯粹的房子,迈出大山去寻找他们,我想有这一日肯定我的心脏已经被老四割去了。
太安静了,我竖直了耳朵,大口的喘息着,直到那个被我吃掉一只腿的公鸡嗷嗷的在村头的麦草堆上叫了起来。这个白天耀眼无比。
我的身子底下潮湿的很,我在想我后背的皮司会不会就这样被破坏老化,这样我是不是就能脱下他。
“三儿,大哥被褥要去晾晒的!”老二嘴里含着他的烟锅!收拾着他的皮发,精神抖擞,活脱脱的像只公鸡,我仔细一打量,原是披着马皮要奔向县城去了!说罢,我听见了重重的蹄声,‘咯咚…咯咚咚!’的向门外跑去了。
“大哥,今个天气温暖,我和翠翠放你在院子里,你若要嫌弃就告诉我俩!”
我哪里能嫌弃,你们在白天行步可不敢做夜里做的事情,有爱晒太阳的狗皮东西看着,而且人的心间长着舌头,伸在空气里,比那些个蛇的信子还要厉害,若不本分我就要张真人给你们暗夜里披上人的皮司!
晌午张翠翠在灶房里做吃食,她的绿色的尾巴搭在我家门口的门槛上,我也不怕,因为阳光明媚,她不敢做甚。
我侄子在这个时间进了门,这从牢房里出来的牛皮东西倒是白净,我有些想笑,可他的后头一只通白的蛇也嘶溜溜的进来了,我刚想闭眼,她却有了人的某样,脸上仍有白色的蛇鳞,屁股上全是漂肉,胸前鼓囊,大冬天裤子也没有穿,我有些害怕。
罢了,她和我侄子竟跪在我的双脚前,连着磕了三个头,我有眼泪下来,可是这香味从哪里来,我有些头晕目眩,看来这是条不一般的蛇了,我反倒有些喜欢这带着香味的蛇皮东西。就像是张翠翠对我日积月累的照顾,我心疼皮司下灵动的心脏。
老九在门外看着我,我想问凶恶恶的牛为何没牵,我细一看牛皮在老九身上,他的脸庞有洗去的泪痕,当他爬在地上远去时我才明白那只恶狠狠的牛是老九,牵老九的正是那头不知名的人,我心里无比难受,想必这夜里还会有猫鹰在我窗口歇斯底里的哭泣。假惺惺的吃掉老九丢弃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