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搬家了,老妈从床底拖出来两个大纸箱子,都是我的东西,要挑哪些带走,让我看着办。
无奈,两大箱子都曾是我的心肝宝贝。
席地盘腿坐下,翻了翻,有念书时攒下零花钱买的各类杂志文摘,有当年流行一时的各类图图贴,有中学时偷偷收藏的信件和明信片,上面的字无不透着年少时的一股稚嫩气……
不知是否是因为地心引力的缘故,一张泛黄且满是褶皱的字张悄然滑落。
拾起来一看,字写得挺漂亮的。
写着,“顾长安,我喜欢你,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我愣了愣,忽然之间,悲伤排山倒海地袭来,没有尽头。
有个男孩,他叫许情长。
有个女孩,她叫顾长安。
他对曾对她说,“我喜欢你,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他曾对她说,“你别皱眉,我走就好。”
他最后还对她说,“顾长安,唯愿你此生长安无忧,而我许你一世长情。”
我,顾长安,从小到大典型的一个妈宝女。
身边两三知己,除了每天上下课学习之后,就是看一些杂七杂八的书。假期偶尔跟着外公学习书法,或是陪着妈妈出去走走,旅居。
好好念书,考上一个好大学,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嫁给一个踏实稳定的人,然后相夫教子。
这就是我当时一眼就能望尽的余生,也说不上有什么期待了。
但是,许情长出现了。
我不知道,关于他,那些细碎的情愫是何时开始积累的。
我只知道,我们互为小学同学,初中我转学到另一个市里,高中又转了回来,恰巧和他同班。
高中时身子不好,亲戚来的那几天脸色都好不到哪去,一下课就趴桌。
记得高一放寒假前,领完成绩单,班里大扫除,我负责擦窗,顺手拿了块抹布就往洗手池走。
那时许情长刚好正背对着我在那洗拖把,像是有感应似地停下动作,转身回头看了看我,再看了看我手中的抹布。
皱眉,面色变得略凝重些,“谁让你过来洗抹布的?你自己那身子骨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满脸问号,要知道在这之前,我们即使是旧相识,也很少有说过话。
还没等我反应过,他就已经把我手中的抹布抢了过去,递给我一拖把,说:“咱两换换。”
再后来,心理老师组织班里同学玩守护天使的游戏,守护任务开始前和结束后要分别在卡片上写下对对方的赞美。
一个月后的课堂上,公布自己的守护天使,并让对方亲自念出两张卡片上的文字。
前面公布出来的人大都是客客气气的,比如某某乐于助人啊,学习很好云云,感动到的可能只有对方。
说巧不巧,我的守护天使是他。
轮到他时,他走过来递给了我两张卡片,我念了:
“顾长安,你眉毛细细长长弯弯的很好看;
顾长安,你眉心有颗红痣,像烙印很好看;
顾长安,你脸上有婴儿肥,可不知道为什么你还是那么可爱;
顾长安,你的手很漂亮,比我的好多了,适合弹钢琴,可惜你没和我一起学;
顾长安,你有一颗小虎牙,笑起来就像好天气;
顾长安,你的名字很好听。”
念完我才意识到这些话是他写给我的,不禁老脸一红,不知所措。
底下顿时一片起哄声,还有男生为自己打抱不平,“老师,许情长他这是在以权谋私,不公平!”
心理老师不是班主任,见过了少男少女的打打闹闹,笑着让他们安静下来。
接着看向我,随口一问,“写得这么好,很细致,看来足够用心了。那就再念一下任务开始前的卡片吧。”
这时,原本坐在下面的他冷不丁地回应了一句,“抱歉,老师,刚刚她念的是任务前的。”
“这样啊,有些出乎意料哦,那念一下任务后的吧,我们的小长安。”
我想当时的顾长安一定满脸通红,完全是赶鸭子上架地下不来台。
我翻开了另一张卡片,愣了愣,先是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又觉得自己被整了。
我局促不安的看向老师,央求道,“老师,我个人认为不用念了。”
老师也是一愣,“嗯?这样啊,我们问一下另一位当事人的意见吧。”
我看向他,就我也没察觉到我眼中迫切的恳求,幸好,他还是懂了,“老师,我没意见,反正是写给顾长安看的。”
不解释还好,台下更是躁动一片。
从那时候开始,顾长安和许情长两个名字就像孪生双胞胎一样如影随形,恶作剧地出现在教室的黑板上,同学们饭后娱乐的八卦,下课时走廊男生们的打闹里,有时放学后路过篮球场,他们常常提醒他说,“喏,许哥的小长安来了。”
刚开始很反感,但好在天性使然,朋友们一来二去地观察我的反应,总是淡淡的也不再在我面前提起此事。
我一直觉得,流言蜚语不必解释,慢慢地随风逝就好了。
但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后来热度未减,甚至老师们都知道了,整个年级也都传开了,年级榜上的大佬和二佬在一起了,坐等老师抓早恋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在并没有对我的学习和生活造成多大的影响,我还是选择了沉默,只希望没有好事者去把这件事告诉我妈妈。
......
好在高一结束文理分班,我俩分开了。
高二开学典礼结束后,我和同桌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向教学楼走去,听到背后有人喊我名字,回头一看是许情长,我停下了,察觉到周围有的人也停下了脚步,想看热闹。
看见他伸手给我递了一张对折的信纸,我下意识地就接过了。
“什么?”
“放心,不是情书。我回家向爷爷的朋友讨的,你这么聪明,回去一看便知。”
才片刻,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我不禁焦躁起来,想速速离去。
结果还是让他误会了,“你别皱眉,我走就好。”
信纸打开是一中药方,后来我拿着去药店问了一下坐诊的老中医,他给我抓了药,说女孩子痛经就要慢慢调养好,后知后觉的我一时羞红了脸。
再后来,我远远见着许情长就得绕路走,放学回家时也趁着一下课就混着人群经过篮球场。
班上男生和他们班的篮球对决赛,我也借口不舒服待在教室里。
或许,是因为那个药方和之前洗抹布的事联系起来,让我察觉,他对于我过于细致,甚至开始触及我敏感的那根神经,在很多我毫无察觉的时候。
不在意还好,一旦怀揣着故意为之的心思去规避任何人与事,难免错漏百出,更何况有那么一个人在默默地关注你的一切。
一寻常的晚自习课间,班上一男生过来问我一道题,快上课时递给我一张字条,说是许哥给的,他可没看过。
我想打开来看,恰巧同桌回来了,就随手夹进了一课本里,再也没来得及打开看过。
时隔经年,当我无意中看到那张字条,我才明白,一时的错过会造成多大的错误。
再后来,即使没有我的刻意躲避,我和他再碰面的机会也屈指可数。
那时我还曾感叹,原来一个喜欢另一个的期限是那么短啊。
微微失落之后,又回到了我最初的生活轨迹,而我们当初的故事也渐渐被同学们遗忘。
“小长安,那另一张卡片上写的是什么啊?我们从那时就想知道,你们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一样。”
“什么,你的意思是前后两张卡片一样?”
“嗯,是一样的。”他说
众人惊叹,夸赞,“果然自古套路得人心啊。”
我不记得他什么时候给我写了同学录,也是很久之后才偶然翻出来的,短短两行字,却是于我最长情的告白。
“顾长安,唯愿你此生长安无忧,
而我许你一世长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