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李清照最像谁?

李清照以才女名世,为古今第一女词人。又以多情广为人知,她的词作定格了也传播了这一形象。提到李清照自然会联想起那句“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美丽,多情。这个形象如此深入人心,舍此而不能,仿佛《红楼梦》中的“黛玉葬花”,“宝钗扑蝶”。黛玉的美丽多情,宝钗的美丽大方,只是小说的虚构,而李清照却是真实的存在。

李清照想必是一个美人,但似乎没有画像传世,后人只能咏其诗词,想见其形貌。

美丽&柔弱

有人想象的是美丽而柔弱,有人想象的是美丽而刚强——毕竟李清照还有“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丈夫气。


美丽&刚强

这两幅画像颇为传神,画家是以各自的理解来为李清照画像。

其实,李清照还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美丽而调皮,仿佛《红楼梦》中的史湘云。


首先是娇憨而有英气。

美丽&调皮(刘旦宅作)

《红楼梦》第六十二回 憨湘云醉眠芍药圃,呆香菱情解石榴裙

正说着,只见一个小丫头笑嘻嘻的走来:“姑娘们快瞧云姑娘去,吃醉了图凉快,在山子后头一块青板石凳上睡着了。”众人听说,都笑道:“快别吵嚷。”说着,都走来看时,果见湘云卧于山石僻处一个石凳子上,业经香梦沉酣,四面芍药花飞了一身,满头脸衣襟上皆是红香散乱,手中的扇子在地下,也半被落花埋了,一群蜂蝶闹穰穰的围着他,又用鲛帕包了一包药花瓣枕着。众人看了,又是爱,又是笑,忙上来推唤挽扶。湘云口内犹作睡语说酒令,唧唧嘟嘟说:“泉香而酒冽,玉盏盛来琥珀光,直饮到梅梢月上,醉扶归,却为宜会亲友。”

众人笑推他,说道:“快醒醒儿吃饭去,这潮凳上还睡出病来呢。”湘云慢启秋波,见了众人,低头看了一看自己,方知是醉了。

这是写史湘云的,其实看作写李清照的又有何妨?李清照才高貌美似湘云,娇憨刚强似湘云。李清照和史湘云,简直是一人而两身。

《红楼梦》里这样写湘云外貌。

湘云笑道:‘你们瞧我里头打扮的。’一面说,一面脱了褂子。只见他里头穿着一件半新的靠色三镶领袖秋香色盘金五色绣龙窄褃小袖掩衿银鼠短袄,里面短短的一件水红装缎狐肷褶子,腰里紧紧束着一条蝴蝶结子长穗五色宫绦,脚下也穿着麀(yōu)皮小靴,越显的蜂腰猿背,鹤势螂形。众人都笑道:‘偏他只爱打扮成个小子的样儿,原比他打扮女儿更俏丽了些。’

简单概括一下,银鼠短袄,水红狐皮褶子(衬衣),束着五色宫绦,脚穿鹿皮小靴,蜂腰猿背,鹤势螂形。穿衣打扮有英气。

这一点和少女时代的李清照相似。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点绛唇》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如梦令》


荡秋千既需要勇气,又需要灵巧。李清照玩得还很尽兴——“薄汗轻衣透”。“沉醉不知归路”,“争渡,争渡”同样是欢快活波。而沉醉不知归路,不正是和史湘云醉卧芍药圃神似吗?


争渡

李清照的调皮还有很多,还得另文细说。

再说才情。

“余性偶强记,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以中否,角胜负,为饮茶先后。中,既举杯大笑,至茶倾覆怀中,反不得饮而起。”

(《金石录后序》)赌书泼茶之雅兴,需要棋逢对手才好。李清照未必每次都赢,但一定不弱。夫妻二人不仅赌书,还比赛填词。赵明诚因为读到“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感动之余,和李清照比赛填词。不过,赢的是李清照。

好玩的是,《红楼梦》七十六回“凹晶馆联诗悲寂寞”中也有史湘云和林黛玉联诗争高下。

湘云听说,恐怕黛玉又伤感起来,忙道:“休说这些闲话,咱们且联诗。”正说间,只听笛韵悠扬起来......黛玉笑道:“倒要试试咱们谁强谁弱,只是没有纸笔记。”湘云道:“不妨,明儿再写。只怕这一点聪明还有。”......湘云笑道:“这个鹤有趣,倒助了我了。”因联道:“窗灯焰已昏。寒塘渡鹤影,”林黛玉听了,又叫好,又跺足,说:“了不得,这鹤真是助他的了!这一句更比‘秋湍’不同,叫我对什么才好?‘影’字只有一个‘魂’字可对,况且‘寒塘渡鹤’何等自然,何等现成,何等有景且又新鲜,我竟要搁笔了。”湘云笑道:“大家细想就有了,不然就放着明日再联也可。”黛玉只看天,不理他,半日,猛然笑道:“你不必说嘴,我也有了,你听听。”因对道:“冷月葬花魂。”

次说性情。

宝玉过生日,湘云撩起袖子和宝玉划拳,呼三喊六的,一派男儿气概。一次看完戏,凤姐说,戏中小旦很像一个人,谁呀?宝钗、宝玉知道都不说。湘云脱口而出,很像林妹妹。爽朗之言溢于言表。一次吃烤肉她一面吃,一面对李纨说,我吃了这个鹿肉,方可吃酒,吃了酒,才有诗。若不是鹿肉,今儿就没有诗。还指使宝琴“傻子,来尝尝。”她对宝玉不长进的毛病一直劝谏,一次为宝玉梳头,当宝玉想拿胭脂涂脸时,她忙从背后过去一手打落它,动作干脆利落,行动楚楚动人,语调温柔敦厚。她与香菱没日没夜地高谈阔论,与翠缕无边无际地谈论阴阳,显示出她的名门闺秀的书香气,并具有名士风度。

李清照赌书泼茶,不也是一样的娇憨可爱吗?

最后说命运。

史湘云的结局也是悲剧。侥幸配得青年公子卫若兰,但好景不长,“终究是云散高唐,水涸湘江”。贾母死后,她去灵前吊唁,想到从此失去贾母的疼爱,想到自己不幸的身世遭际,便失声痛哭。

李清照和赵明诚琴瑟和鸣,相敬如宾,恩爱和美,奈何身经离乱,丈夫早逝。后遇人不淑,还有牢狱之灾。思念故国,老病忧愁,孤独而终老。

树上没有相同的两片叶子,世上也没有相同的两个人。但是,仔细想来,李清照真的和史湘云很像,神似。如果读李清照的诗词文章,想获得完整立体的印象而不能,读一读《红楼梦》,读一读史湘云的故事,也可稍稍弥补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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