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信笺与窗台玉露》
窗台的玉露养了五年,叶片饱满得像凝着晨露,叶尖泛着淡淡的红晕——这是他当年送我的,说“玉露耐旱,不用费心照料,像我这样总忙的人,也能养出绿意”。如今玉露长得愈发繁茂,压得花盆边缘微微倾斜,而那些夹在旧书里的信笺,早已被岁月浸得泛黄,字迹晕开的痕迹,像极了当年没敢说出口的心动。
第一次见他,是在大学图书馆的靠窗位置。我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书,哗啦啦散了一地,其中一本《植物图鉴》里,掉出几片干枯的多肉叶片。他恰好坐在对面,弯腰帮我捡拾,指尖捏着叶片笑说:“这是玉露的叶片,掉了可惜,埋在土里还能生根。”他的声音温软,像午后透过玻璃窗的阳光,暖得人心里发颤。
后来渐渐熟了,知道他是生物系的学长,痴迷多肉植物,宿舍的阳台摆满了各种品类。我总爱借着问问题的由头,跑到他的宿舍楼下,看他给多肉浇水、换盆。他会耐心地给我讲玉露的习性,说“它喜欢散射光,不能暴晒,就像有些心意,要慢慢藏着才长久”。我听着,脸颊发烫,却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只敢盯着他指尖的玉露,叶片上的白霜像撒了层细盐,精致得让人不忍触碰。
那年生日,他送了我这盆玉露,还有一个厚厚的笔记本。“笔记本可以记笔记,也可以写信,要是有想说的话,写下来也挺好。”他挠了挠头,语气有些局促。我抱着玉露和笔记本,一路小跑回宿舍,心脏跳得像要冲出胸膛。从那以后,我的窗台多了一抹绿意,而笔记本里,开始藏着一页页没敢寄出的信笺。
我会在信里写:“今天在图书馆又遇见你了,你穿了件白衬衫,很好看”;写“你教我的方法很管用,玉露长出了新的小芽”;写“听说你要考研了,祝你一切顺利”。每一页信笺都写得工工整整,却始终没敢署名,更没敢递给他——我怕那些小心翼翼的心动,会像玉露的叶片一样,一碰就碎。
我们依旧会在图书馆偶遇,会在宿舍楼下寒暄,他会问我“玉露长得怎么样了”,我会答“很好,谢谢你”。可那些藏在信笺里的心意,终究没能说出口。他考研成功的那天,我写了一封最长的信,想告诉他我的喜欢,可等我跑到他的宿舍楼下,却看见他和一个女生并肩站着,女生手里捧着一盆和我同款的玉露,笑得眉眼弯弯。
我悄悄把信笺塞回口袋,转身跑回宿舍,眼泪砸在笔记本上,晕开了字迹。后来才知道,那个女生是他的同乡,也是他一直喜欢的人。他们一起去了南方的城市读研,而我,留在了这座有他痕迹的校园,守着窗台的玉露,和一沓没敢寄出的信笺。
他走的那天,给我发了一条短信:“玉露要记得少浇水,别让它烂根。以后要是有机会,再给你看我养的新品种。”我握着手机,看了很久,终究只回了一句“一路顺风”。那些没说出口的喜欢,像玉露的根系,悄悄埋在心底,生了根,却再也没机会开花。
毕业后,我搬了好几次家,始终带着这盆玉露和那个笔记本。每次整理旧物,都会翻开笔记本,看看那些泛黄的信笺,想起他弯腰捡书的样子,想起他给我讲玉露习性的样子,想起他送我礼物时局促的样子。心里会有淡淡的遗憾,却也释然——有些相遇,就像玉露的花期,短暂却美好,哪怕没有结果,也足够温暖整个青春。
前几天,我在朋友圈看到他发的照片,他和那个女生结婚了,家里的阳台摆满了多肉,其中一盆玉露,和我窗台上的这盆长得格外相似。我笑着点了个赞,转身给我的玉露浇了点水。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叶片上,泛着温柔的光泽,就像那些藏在信笺里的心动,虽然带着遗憾,却依旧是岁月里最温柔的印记。
原来有些心意,就像没寄出的信笺,虽然没能抵达对方的心里,却在自己的生命里,留下了深深的痕迹。而窗台的玉露,还在安静地生长,它见证了那些小心翼翼的心动,也承载了那些未曾言说的遗憾,在时光里,慢慢沉淀成一首温柔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