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不见太阳光,永眠长逝莫悲伤,虚空极尽莫能计,每在心旁总情长,人随水去泪汪汪,心力点点酒苍茫,还记十月相依伴,谁人犹在我他旁。”凡能解此灯谜者可在灯会之后的第三日到醉仙楼参加我家小姐的抛绣球选婚,一小生喊道。
上元节,京城灯会,纸灯遍布 ,欢声笑语一片。几位公子结伴而行,风度翩翩;亦或父亲携一双儿女,观赏盛况;再者貌美女子,身边有一丫鬟相陪。
正在吆喝的小生乃是京城林家的仆人,林家家世显赫,祖孙三代皆身居要职,选婚的正是林家唯一的掌上明珠。传闻此女子名唤碧晨,削肩细腰,肤如凝脂,生的很是清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无所不能,是不可多得的一位才女。
只是二八之年去寺庙拜佛求香之时,偶遇一名男子,从此便心有所属,不肯接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二
一阵狂风刮过,霎时间电闪雷鸣。
灯会上一片混乱,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尖叫,“救我啊,爹爹。”男童的父亲还未回过神来,男童就已经被一名黑衣男子掳走,淹没在人群里。
待到一阵倾盆大雨过后,灯会上早已是一片狼藉,地上的雨水渗透着纸灯的彩色,红变成了粉,黄变成了白。
男童的父亲乃是林家少爷,林碧晨的哥哥。本想着自己带儿子来热闹热闹,没成想被贼人钻了空子。
一家人坐卧不安,在屋里踱来踱去。
三
城外,顺着城门向南三里处的地方,有一座月老庙。月老庙的旁边,有一颗很粗的大槐树,这槐树上系满了红色的布条,布条上写满了一个个名字,经年累月,大部分布条都已经破烂不堪,上面的字迹也变得模糊不清。
这是那黑衣人最常来的地方,可他并没有把男童带到这儿来。
旁边的一个山洞里,男童昏睡着,但未遭到任何伤害,只是黑衣人没有摘下自己的面具。
次日,一小生匆匆忙忙跑到家中,说是告示上不知何人写上了一行字:生死无悔全为有你。
碧晨听了脸色苍白,手绢突然丢下,单手撑在门上。
四
十年前,在寺庙,只一眼之缘,擦肩而过。
他一袭红衣,炫纹云袖,只偏分一缕长发在左耳侧,秀挺的肩上背着一把剑,面容冷酷,神情专注,一回头,眸子里无尽的深邃。“在下失礼了,姑娘。”人群中两人不小心相撞,碧晨低头莞尔一笑,说道“无妨”,再抬起头时,只见人群熙熙攘攘,却不见了这位公子,转身,只有一把方才那位公子拿过的扇子在地上。
碧晨捡起扇子,放在胸口,不知在思考何事。打开扇子,只见上面写着:“星星不见太阳光,永眠长逝莫悲伤,虚空极尽莫能计,每在心旁总情长,人随水去泪汪汪,心力点点酒苍茫,还记十月相依伴,谁人犹在我他旁。”她若有所思,带着这把扇子回去,一等就是十年。
十年来,她早已过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多次以死相逼,绝不肯听从父母的安排。
五
上元节的前一天夜里,她辗转反侧,不能入睡。
唤丫鬟点灯,窗前,披一白袍,静坐,拿起那把扇子细细地看。“小姐,喝点水吧。”丫鬟端来一杯水走到碧晨背后,碧晨便转身边说:“喝不下”。手中的扇子还开着,这一个转身偏偏却撞翻了那杯水,水全部倾倒在扇子上。“对不起小姐,我不是故意的。”小丫鬟心慌,急忙道歉请求碧晨的原谅,“罢了,你下去吧。”小丫鬟捡起地上的杯子匆匆忙忙出去了。
捡起地上的扇子,碧晨叹息了一声。拿到灯下,却惊奇地发现扇子上若隐若现着几行字:冥冥之中,上天注定,十年风雨,十年痴等;十年期到,或是不敬,或是永不相见;君心所向往亦吾所在之处,十年如一日,不变不改。
突然想起那个被写在告示上的灯谜,掳走自己侄儿的人原来是自己心心念念了十年的意中人,“或是不敬”,这相必已是大不敬,“君心所向往亦吾所在之处”,这应该是什么地方呢?碧晨又陷入疑惑,却又恍然大悟,十年如一日,自己经常去的就是那颗大槐树。
她明白了一切,可又一切都不明白。
“我可能知道贤儿在哪。”次日清晨,碧晨对父兄说。
说完立马就带父兄及一队人马来到了城门外的月老庙。大槐树上的布条依旧随风摇摆着,碧晨下马车,一语不发,双眼凝视着满树的布条,找到了自己挂上去的布条,十年了,她每年都会来一次这里,但每次都是带着希望的心情来,带着失望的心情走。
今年不同,冥冥之中,她认定了他们就快要相见。
“晨儿啊,你带我们来到这,贤儿到底是在哪啊?”碧晨缓过神来,指了指西南方向。
顺着西南方向走去,来到了十年前的那所寺庙,山上的树木依旧青翠,可这寺庙却已是破败不堪。林家父子见碧晨精神若有恍惚,便不再抱什么希望,开始让手下人去山下搜寻。
推开寺庙那扇木门,门壁上炫耀的朱红都已淡退,古殿檐头浮夸的琉璃也已被剥蚀。昔日繁华的景象不再,昔日所见的人也不再。
男童被顺利找到,仍然在那个山洞,毫发未损。举家欢乐,只有碧晨一人黯然神伤。
六
选婚期到,顺利进行。醉仙楼下热闹程度不亚于昔日的庙会,几位小生在门口把持,而这灯谜的答案就是入场的请帖,凡答对者方可进入。
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几百位公子少爷已有三十几位进入等待。
已经到了午时三刻,小丫鬟抱着绣球跟在碧晨的身后,碧晨在人群中寻找,迟迟没有找到。拿过绣球,碧晨似乎置气般想要抛出去,可偏偏这时又来了一位。
他沉默不语,只站在人群后面静静地注视着碧晨。碧晨在台上拿着绣球走来走去,就那一瞬间,仿佛十年的等待都没有白等,绣球落入了最后进来的那位男子怀里,没有任何悬念。
选婚结束,两家开始着手准备婚礼。
她顾不得这一切是不是谜团,她也不想去弄清楚这发生的一切为什么要十年,再或者,这一切,像是早已被设计好的。这一切的一切,她都抛到脑后,不去理会也不向他人提起。
此时的碧晨再也不是那个整日在房中沉思的姑娘,脸上渐渐多了几丝笑容,带着几个丫鬟去街市上挑选一些胭脂水粉,买一些上好的瓜子点心。
只是,十年前的公子便是黑衣人,黑衣人便是抢得绣球的公子。生不知何来,死不知何往,或许他只是虚无缥缈的一个梦中人,十年磨一剑,但仅这一剑,就恰好戳中了碧晨的心。
婚礼选在初六,一个大吉大利的日子。几乎京城的达官显贵全部到场,场面空前盛大。这一天的碧晨是最美的一天,也是十年来笑的最灿烂的一天。酒席散尽,开始了洞房花烛夜。
十年梦,梦成真一日。醒来时,却不知真真假假,今夕何夕。
一缕太阳光透过窗纸,照在碧晨的脸上,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转睛看一眼枕边人,却发现只有一把新的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