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第一次失业。

08年汶川大地震,消息很快通过各种网络渠道被得知。

那时候手机还是用的2G网络,登陆手机门户网站看新闻看图片,每天业余时间都会看看空间有没有留言互动。

公司组织捐款,我捐了10块钱。

那时候,我们公司其实就是个模具加工厂,由慢走丝和cnc两个部门组成,业务流程是业务找那些大公司负责管理外发的领导,其实就是通过一系列的关系想办法和相关负责人联系上,通过一条龙服务下来,领导享受过服务后舒服地睡去,基本也就拿到了加工订单。

因为本身部门经理就是台湾的,他很擅长公关。

所以,哪怕是在白天,也常常能看到经理和业务满脸通红地走进办公室。

而我们车间里20个年轻人的任务就是在司机把模板用皮卡拉回来后,照着图纸要求加工生产,以最快的时间把加工订单做好做完交回客户手中。

多年后才知道那年的金融危机是07年就已经开始陆续在酝酿的,只是集中在那一年爆发而已。

那一年,我们厂也倒下了。

为什么倒闭呢?

其实当初我们几十个人都搞不清楚,当然却是有据可循。

起初的几个月,先是工资没能准时发放,有段时间,我们停下机器,每天围堵在办公室门口等财务问情况,问她怎么还不发工资,也许是因为人多的缘故,财务小姑娘被吓得几乎快哭了,最后,索性请了假。

在连续停工几天后,公司发了工资,大家又继续上班。

有一次,因为需要用4.2米的货车去拉大模板,所以,课长安排了两个跟我一样刚学徒不久的同事阿林和睡神跟司机去拉货,他们俩比较壮实一些。

睡神比较喜欢通宵玩游戏,所以常常白天蹲在机器旁边不知不觉就能睡着,所以大家都喊他睡神。

下午两三点,车开了回来,机器在自动加工着模板,我们听到车声纷纷走出车间准备帮忙抬模板,正走出车间,看到两个同事一左一右准备打开货车的两扇后门,一起数了1.2..3...后车门被迅速打开,车上被颠得倾斜后顶在车门上的一块大模板顺势滑下,睡神一时间不知所措,没有躲开,模板的所有重量通过窄边向他脚掌砸下。

啊~....我的脚断了!脚断了!!

只听他大喊着,我看到睡神的眼泪就止不住流了下来,左脚的鞋子很快被染红,旁边的阿林急忙把他从车门边扶走到一旁,我们也急忙上去一起搀扶着他,同时,课长也第一时间打了120。

120很快把睡神拉走,课长也跟了去。

晚上回来的时候,课长的脸很严肃,说睡神的左脚除了小拇指,其它四个脚趾不同程度地被砸断,大脚趾直接就已经断掉。

因为课长有很多事情要忙,不能长时间在医院里陪护睡神,而睡神的家人远在外省,一时半会也到不了,于是课长安排我们这些学徒轮流去陪睡神。

开始,大家去个一次两次也还行,到最后都不愿去,因为医院里实在是很难待,药水味一直弥漫在空气中,让人有种窒息的感觉,很难受。而医院里的饭菜更是千篇一律,吃多几次后连饭都不想再吃。

我能学cnc是因为课长给我的机会,所以,最后我还是忍受着医院的味道,天天陪护着睡神,一直到他父亲到来,我才又能回到车间上班。

晚上,坐在回公司的公交车上,看着窗外的灯红酒绿,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而睡神在医院休养半年后,去有关部门评定了一个三级伤残证明,公司赔了3万块钱,他父亲把他带回了老家。

后来,同事文仔在给机器换刀的过程中不慎将刀柄从手中脱落,刚被磨得锋利无比的钻头就那样依靠着刀头的重量把文仔的皮鞋和脚板插穿,瞬间血就飙了出来,他自己连忙把钻头拔了出来。

因为我们部门接二连三地出事,台湾那边的老板很是不满。

最后,在一次会议中,课长告诉我们接下来不会接那么多活干,没事的时候大家可以按时上下班打卡,该上网上网,该睡觉睡觉,工资都算。

我们就那样玩了两三个月,到了年底,公司宣布倒闭,所有人领了工资后就各奔东西。

从那以后,我永远地离开了那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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