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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7月15日,青河村第三个孩子失踪了。
王德贵蹲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粗糙的手指死死攥着那只红色塑料凉鞋。鞋面上沾着泥巴,鞋带断裂处像是被什么利器割开的。汗水从他黝黑的额头滚落,在干裂的黄土地上砸出一个个深色圆点。
"小雨!王小雨!"他的喊声在空旷的田野上回荡,惊起几只麻雀。
派出所所长陈建军赶到时,太阳已经西斜。他四十出头,制服领口敞开,露出被汗水浸透的背心。这是本月第三起失踪案,前两个孩子的家长还在县城贴寻人启事。
"跟之前一样?"陈建军接过那只凉鞋,眉头拧成疙瘩。
王德贵点头,嘴唇颤抖:"放学路上,村西头那片玉米地边上...就找到这个。"
陈建军掏出笔记本,上面已经记了两页。7月2日,李家的儿子李小虎,8岁;7月8日,张家的女儿张小花,7岁;现在是王小雨,9岁。都是留守儿童,父母在外打工,跟着爷爷奶奶生活。
"陈所,省厅的人到了。"年轻民警小跑过来报告。
陈建军抬头,看见一辆沾满尘土的吉普车停在村口。车门打开,一个穿深色衬衫的男人走下来,逆光中只能看清他瘦削的轮廓。
"沈默,刑侦总队。"男人伸出手,声音低沉得像从地底传来。
陈建军握住那只冰凉的手,不由多看了对方两眼。沈默约莫三十五岁,脸色苍白得近乎病态,眼睛却黑得吓人,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眉上那道疤,像条蜈蚣般蜿蜒到太阳穴。
"现场在哪?"沈默开门见山。
玉米地边缘的土路上,几只苍蝇围着地上的一小滩污渍打转。沈默蹲下身,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抹过地面,然后凑到鼻尖闻了闻。
"不是血。"他自言自语,"尿液,孩子的。"
王德贵站在一旁,粗糙的手不断揉搓着衣角:"沈警官,我孙女她..."
"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沈默头也不抬地问。
"早上...早上上学前。她奶奶给她煮了俩鸡蛋,还..."老人突然哽住,浑浊的眼泪滚落下来。
沈默站起身,目光扫过周围的田野。七月的玉米已经长到一人多高,墨绿色的叶片在微风中沙沙作响。远处,青河像条银带蜿蜒在山脚下。
"前两个孩子的失踪现场也在这附近?"
陈建军点头:"李小虎是在河边玩时不见的,张小花是从村小学放学路上失踪的,离这儿不到五百米。"
沈默突然走向玉米地,拨开茂密的植株。陈建军赶紧跟上,玉米叶子划过手臂,留下细小的红痕。走了约莫二十米,沈默停下脚步。
地上有几株玉米被压倒了,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形。沈默蹲下身,从倒伏的植株间捡起一样东西——一根红色的塑料发绳,上面还缠着几根黑色长发。
"这是..."王德贵的声音发抖。
沈默将发绳装进证物袋:"通知法医来取样。我需要前两个失踪孩子的全部资料,还有村里所有留守儿童的名单。"
回到派出所,沈默站在贴满照片的白板前,三张稚嫩的面孔并排钉在那里。李小虎,圆脸,缺了颗门牙;张小花,扎着羊角辫,眼睛弯成月牙;王小雨,刘海整齐,嘴角有颗小痣。
"共同点?"沈默用马克笔在白板上画了个圈。
陈建军清了清嗓子:"都是留守儿童,年龄6到9岁,失踪时间都在下午3点到5点之间,现场没发现挣扎痕迹..."
"还有呢?"沈默打断他,"家庭背景?人际关系?失踪前有什么异常?"
陈建军翻着笔记本:"李小虎父母在深圳打工,张小花父亲坐牢母亲改嫁了,王小雨父母在浙江...都是老实本分的家庭,没听说跟谁结仇。"
沈默的目光在三张照片间来回移动:"他们认识吗?"
"都是一个小学的,但不同年级。"
"失踪前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特别的事?"
陈建军摇头:"问过了,都说没什么特别的。"
沈默突然指向照片:"这是什么?"他指着张小花照片背景里墙上的一幅画。
陈建军凑近看:"好像是...孩子们的美术作业?"
画上是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圈,里面套着个三角形,涂成了红色。
沈默转向另外两张照片。李小虎的照片是在教室拍的,黑板上隐约可见同样的图案;王小雨的书桌上,一个作业本封面也画着类似的符号。
"这是什么符号?"沈默的声音突然紧绷起来。
陈建军皱眉:"可能是孩子们玩的什么游戏吧...我问问老师。"
电话接通后,小学班主任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那个图案?最近几周好多孩子都在画,说是...山姥的记号。"
"山姥?"沈默的眉毛挑了起来。
"村里的老传说,"陈建军解释道,"说山里有吃小孩的老妖婆,孩子们都怕她。"
沈默盯着白板上的照片,眼神变得锐利:"我要见这三个孩子最后接触过的人。"
走访持续到深夜。李小虎的爷爷说孙子失踪前总说梦见"红眼睛";张小花的奶奶提到孙女最近常去村西头找"疯婆婆"玩;而王小雨的同学说她昨天在课堂上画了"那个符号",还小声嘀咕"山姥要来抓人了"。
"疯婆婆是谁?"回派出所的路上,沈默问道。
陈建军叹气:"一个孤寡老人,精神不太正常,住在村西头的老屋里。孩子们既怕她又喜欢逗她玩。"
"明天一早去找她。"
第二天清晨,青河村笼罩在薄雾中。疯婆婆的房子是间摇摇欲坠的土坯房,门前杂草丛生。沈默敲门时,一只黑猫从窗台跳下,绿眼睛警惕地盯着来人。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佝偻的老妇人出现在门口。她满头白发蓬乱如草,脸上皱纹纵横,但眼睛却异常明亮。
"婆婆,我们是来问..."陈建军刚开口,老妇人突然瞪大眼睛,指着沈默尖叫起来。
"你!你的孩子呢?你的小女孩呢?"
沈默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陈建军惊讶地看向他:"沈队,你..."
"我女儿十年前去世了。"沈默的声音像结了冰,"婆婆,你怎么知道我有女儿?"
疯婆婆咯咯笑起来,露出残缺的黄牙:"红眼睛告诉我的!红眼睛什么都知道!"她手舞足蹈,"它把小孩都抓走了,关在铁笼子里!"
沈默上前一步:"什么铁笼子?在哪?"
老妇人突然安静下来,神秘地压低声音:"山脚下...老窑洞...好多红眼睛..."她伸出枯瘦的手指,在沈默眉心的疤痕上轻轻一点,"你的小女孩也在那里。"
沈默猛地后退,像是被烫伤了。陈建军注意到他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陈所,山脚下有窑洞?"
"有个废弃的砖窑,早就没人用了..."
"带我去。"
砖窑隐藏在茂密的灌木丛后,入口像张黑洞洞的大嘴。沈默打着手电筒走在前面,光束照亮了潮湿的墙壁和地上杂乱的脚印。
"有人最近来过。"沈默蹲下身,手指测量着脚印大小,"成年男性,43码左右。"
窑洞深处,手电筒照出了一个用树枝和破布搭成的简易窝棚。沈默掀开布帘,陈建军倒吸一口冷气——地上散落着几件儿童衣物,还有几个空饮料瓶和零食包装袋。
"这是..."陈建军的声音发抖了。
沈默从角落捡起一块带血的布条,眼神变得异常锐利:"通知法医,封锁现场。还有,查查村里谁穿43码的鞋。"
回到疯婆婆家时已是下午。老妇人不在家,门虚掩着。沈默推门进去,屋内昏暗潮湿,墙上贴满了泛黄的报纸和儿童画。突然,他的目光钉在了墙角——
一面墙上用炭笔画满了那个神秘的符号:圆圈套着三角形。而在符号下方,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名字:李小虎、张小花、王小雨。
"沈队!"陈建军从里屋喊道,声音里带着震惊。
沈默快步走去,看见陈建军站在一张破旧的木床前。床上摊开着一本相册,最上面是张泛黄的照片——一个年轻女人抱着个小女孩,女孩手腕上有个月牙形的胎记。
沈默的呼吸停滞了。他慢慢卷起自己的袖口,露出手腕内侧同样的胎记。
"这是..."陈建军看看照片又看看沈默。
沈默的声音轻得像耳语:"我女儿...十年前被拐走的女儿。"
砖窑现场取证结束后,沈默站在派出所院子里抽烟。夜色已深,烟头的红光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陈建军拿着一叠资料走过来,脚步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沈队,化验结果出来了。"陈建军递过文件,"布条上的血型与三个孩子都不匹配。"
沈默吐出一口烟:"窑洞里的脚印呢?"
"43码解放鞋,村里有二十多人穿这个尺码。"陈建军犹豫了一下,"包括我。"
沈默的目光在陈建军脚上停留了一秒,后者不自在地挪了挪脚。他的鞋子很干净,显然是新换的。
"疯婆婆找到了吗?"沈默换了个话题。
陈建军摇头:"村里人都说没见过她。那老太太平时就神出鬼没的..."
沈默突然掐灭烟头:"再去她家看看。"
疯婆婆的屋子里,煤油灯还亮着,桌上的稀饭冒着热气,显然主人刚离开不久。沈默的目光落在墙角一个不起眼的木箱上。他走过去掀开箱盖,陈建军倒吸一口冷气——
箱子里整齐码放着几十个小玻璃瓶,每个瓶子里都泡着暗红色的液体。沈默拿起一瓶对着灯光,液体中悬浮着细小的颗粒。
"这是...血?"陈建军声音发紧。
沈默拧开瓶盖,小心地嗅了嗅:"不是。某种药水。"他注意到瓶底贴着的标签:1995.7.23,青河县制药厂。
"制药厂?那不是五年前就倒闭了吗?"陈建军凑过来看。
沈默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里的瓶子差点掉落。他掏出手帕捂住嘴,拿开时上面沾着暗红色的血迹。陈建军震惊地看着他:"沈队,你..."
"老毛病了。"沈默面无表情地折起手帕,"查查这个制药厂的背景。"
第二天一早,沈默独自来到村卫生所。年过六旬的赤脚医生老赵正给一个孩子听诊,看见沈默进来,手明显抖了一下。
"赵医生,我想问问这种药。"沈默把玻璃瓶放在桌上。
老赵的眼镜滑到鼻尖,他透过镜片看了看瓶子,摇头:"没见过。我们卫生所从来不用这种三无产品。"
沈默注意到老赵的白大褂袖口沾着些褐色污渍:"您的手怎么了?"
"啊?哦,昨天配药时打翻了碘酒。"老赵不自在地拉了拉袖子。
沈默的目光扫过药柜,突然停在一盒已经停产的儿童感冒药上——生产日期是1995年,青河县制药厂。
"这药还在用?"
老赵干笑两声:"乡下地方,有什么用什么..."
沈默离开时,在卫生所后门的垃圾桶里发现了几只空玻璃瓶,和他找到的一模一样。
中午,陈建军带来了制药厂的资料:"九十年代中期生产儿童疫苗和常用药,95年发生严重事故,一种眼药水导致几十个孩子失明,厂子就倒闭了。"
"眼药水?"沈默猛地抬头。
"嗯,资料上说那批眼药水被污染,使用后会导致瞳孔充血变成红色,严重损伤视力。"陈建军翻着文件,"奇怪的是,事故受害者名单被撕掉了..."
沈默想起疯婆婆说的"红眼睛",心跳突然加速:"查查当年制药厂的技术员和工人。"
"已经查了,"陈建军指着名单,"厂长叫王德富,五年前肝癌死了;技术主管叫林红,事故后精神失常...等等,林红?"他猛地抬头,"疯婆婆好像姓林..."
两人赶到疯婆婆家时,门大开着。屋内一片狼藉,墙上的符号被人用刀刮花了。沈默在床下找到一个铁盒,里面是一沓发黄的病历和照片。照片上是一群孩子站在制药厂门口,每个孩子手腕上都有编号。
"人体试验..."沈默的声音发冷。最上面那张病历上写着:林小雨,6岁,编号13,眼药水试验组,副作用:永久性瞳孔充血。
照片里的小女孩扎着羊角辫,手腕上的月牙胎记清晰可见。
沈默的手开始发抖:"这不是我女儿...这是我妹妹。"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三十年前,我被领养时她才四岁。养父母说她病死了..."
陈建军震惊地看着他:"所以疯婆婆是..."
"我母亲。"沈默的声音嘶哑,"她当年是制药厂的会计,揭发人体试验后被诬陷精神失常。"他拿起一张泛黄的报纸,上面刊登着一则小消息:青河制药厂会计林芳精神失常,多次骚扰厂领导。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尖叫。沈默冲出门,看见村卫生所方向冒着黑烟。
卫生所已经被火焰吞噬。围观的人群中,王德贵抱着一个湿漉漉的小女孩——正是失踪的王小雨。
"河边...我在河边找到她的..."老人泣不成声。
女孩双眼紧闭,眼皮下隐约透着诡异的红色。沈默轻轻掀开她的眼皮,倒吸一口冷气——女孩的瞳孔像浸在血里一样红。
"其他孩子呢?"沈默急切地问。
王小雨的嘴唇动了动,发出微弱的声音:"铁笼子...红眼睛叔叔要给我们打针..."
沈默猛地站起身:"陈所,组织人手搜山!砖窑后面有条小路通向后山!"
"你怎么知道?"陈建军惊讶地问。
沈默已经跑向警车:"因为我妹妹就是在那里被找到的——三十年前!"
后山的搜索持续到黄昏。在一个隐蔽的山洞里,警察们发现了三个铁笼子,里面蜷缩着两个昏迷的孩子——李小虎和张小花。他们的眼睛也呈现出不正常的红色。
山洞深处,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被逼到角落。他举着注射器,针管里是暗红色的液体。
"别过来!"男人嘶吼着,眼镜后的双眼布满血丝,"这是救他们的药!"
沈默认出了那声音——是卫生所的赵医生。
"赵志明,"沈默慢慢靠近,"1995年你是制药厂的技术员,对不对?"
老赵的口罩滑落,露出扭曲的笑容:"我在救他们!那些孩子...他们需要这种药!"
"就像你需要用孩子做实验来完善你的'特效药'?"沈默的声音像刀一样冷,"三十年前你拿我妹妹做实验,现在又对这些孩子下手..."
"你懂什么!"赵志明突然狂笑起来,"这药能让人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你妹妹看见了,这些孩子也看见了!山姥真的存在!"
他突然将针头扎向自己的脖子。沈默扑上去,但为时已晚——赵志明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眼睛变得血红,然后直挺挺地倒下了。
在赵志明的住所,警方找到了详细记录每个孩子用药反应的笔记本,以及几十张画着那个神秘符号的纸。最后一页写着:"符号是钥匙,能打开看见山姥的门。"
三天后,王小雨在医院醒来。沈默坐在她床边,轻声问:"你看见山姥了吗?"
女孩的瞳孔依然泛着淡淡的红色,她点点头:"山姥是个很老的奶奶...她让我告诉你,林小雨在河边等你。"
沈默来到青河边,看见疯婆婆——他的母亲林芳——站在及膝的河水里。夕阳把她的白发染成金色,她转过身,血红的眼睛里流下泪水。
"儿子,"她轻声说,"你妹妹在河里躺了三十年...现在赵志明也死了,她能安息了。"
沈默跪在河岸上,三十年的谜团终于解开。他妹妹是第一个受害者,而那个神秘的符号——圆圈代表药片,三角代表注射器——是赵志明用来标记实验对象的记号。
当夜,沈默在河边烧掉了那本笔记本。火光中,他仿佛看见一个小女孩牵着个老妇人的手,向他挥手告别。他手腕上的月牙胎记在火光中微微发烫,像是一个终于愈合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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